那天回宿舍后，我一直保持着一种相当复杂的心情，直到入睡。

一方面是对学姐的情报产生怀疑，另一方面则是羞愧。

怀疑，是因为她口中的教授与我印象中的差了太多，几乎像是两个人。

羞愧，则是因为如果学姐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先前在心中对教授的诋毁就有些太过草率。

在这样的混乱心情中，我继续上着教授的辅导课，每天被他刻薄的语言激怒，再带着怒火投入演绎。

这种方式确实有效，我的演绎比起新生大比时已经轻松了很多，更重要的是，我确实逐渐摸到了一点将情感（如今还只局限于愤怒）代入演绎之中的门道。

连宁柔如今都开始惊讶，说我的成长速度很快，一定是越过了瓶颈。

也是托我这些日子心情不错的福，和宁柔之间尴尬的气氛也终于被破除，关系和好如初。

只是，因为先前新生大比上对教授建立的坏印象，宁柔依旧对他抱有敌意，反复劝我更换辅导教授，并且表示以我如今展现的演绎法水平，绝对足以让林玉教授刮目相看。

但我很果断的拒绝了。

一来，是因为我明白，我如今的飞速提升，其实是来源于教授的理解，一旦离开他，就会原形毕露。

是的，理解。

虽然每天辅导课上，我依旧会被他刻薄的声音，傲慢的语气激怒，但我心底知道，这是最适合我的方法。

我和教授都是没有天分，对情感不敏锐的人。也只有我们知道，没有天赋的人想要学会操控情感有多困难，他的方法最适合我，

另一个原因在于，学姐的话应验了。

新生入学还不到一个月。

原先那彼此之间笑意吟吟其乐融融的和谐气氛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课堂上，图书馆里甚至大路上。

大家互相望去的眼神里都隐藏着警惕。大家都明白了，演绎道路的资源，要争。

每当这时我就有些庆幸，幸好我与宁柔都有校方提供资源，不必在因为资源而对彼此设防。

总之，与之前在新生大比上的心态不同了。

如今我只觉得自己很幸运。南宫教授确实算得上……半个吧，半个好人。

…………

“最讨厌理论课了，终于结束了……月华，我们一起去买云朵曲奇吧！”

刚一下课，宁柔就从无精打采的待机状态中复活，精神奕奕的搂住了萧月华的腰肢。

而萧月华则是一如既往的拒绝。

“我要去上辅导课。”

“唉……”

宁柔顿时叹气。

“又去啊……真不知道那个扑克脸给你下了什么药，月华。你的进步明明来源于自己的努力，他那种徒有虚名的教授根本不可能有真才实学的。”

萧月华的面庞微微抽动了几下，勉强挤出一点微笑。

“行…行了，宁柔，别说了，你不是整天抱怨云朵曲奇抢手吗，再不快点去恐怕又要卖光了。”

“对啊！”

宁柔顿时一慌，转身就小跑起来。

“那我先去买曲奇了月华待会我们宿舍再见！”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萧月华那不太自然的微笑便快速消失。

虽然宁柔是自己的好朋友，虽然她刚才的那番话是为自己撑腰，虽然她没有恶意只是在为自己当初在新生大比上遭遇的事打抱不平，但是……

“宁柔，你的这些话对教授不公平。”

萧月华低声喃喃道。

但是她就是心里不舒服。

…………

距离与教授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时，萧月华就已经抵达了演绎室附近。

不知为何，越接近这里，她的心情就越发的轻松了起来。

而随着熟悉了这段时间的辅导，她也渐渐养成了一些习惯。

比如……

“咔嚓……咔嚓……”

透过演绎室未关的窗户，可以清晰的观察到室内。

南宫教授此时，正一如往常的享受着曲奇，平时冷漠如冰霜的脸上，此刻露出的，是近乎于虔诚的神情。

萧月华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每次教授偷偷一个人吃曲奇时，都会显露出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反差表情。

就仿佛是霜冻的河面突然融化坚冰，流淌的溪水自然而然的会展现出与寒冬时截然不同的单纯与清澈。

最初发现时，她只觉得好笑，没想到冷冰冰的教授也会有这一面。

后来，她每天来偷看，则是承着一点捉弄的想法。

想着教授什么时候才能发现窗外的自己，到时候一定可以吓他一跳，也算是自己的小小反击。

但是到了现在，这行为已经被她养成了习惯，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每天辅导课前就是想看一看教授的另一面，无所谓能不能捉弄到他了，就是单纯想看到他隐藏着的秉性。

这就好像是动画里偷偷从厨房偷食物的小黑猫，或许偷的不是宝藏钞票，只是可有可无的一枚豆子，一条指头长的小鱼。

没什么价值可言，但就是能从中感到一种小小的隐蔽的窃喜。

“还真是……这样的滋味……唉……”

不知为何，今天的教授少见的流露出了一丝惆怅，微微的叹了口气。

窗外的萧月华意外之余，心也不自觉的提了起来。

【教授这是遇上什么麻烦了？还是想到了什么往事？他居然会叹气？】

并非主动，而是脑海中自然的产生了这些想法……或许，连萧月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在对教授产生探寻的心理。

“如果江云也能尝尝就好了……这丫头……”

教授的神情有些低落，明显在挂念着某人。

【江云……是谁？是女人？是教授的什么人？】

萧月华莫名其妙感到一股微妙的不快。

今天的教授观察就到此为止吧。

她快步走到室内。

“教授。”

“萧……萧月华？”

教授明显被她吓了一跳，站起身，面上的表情又快速回到了平时的冷漠。

“你什么时候到的。”

【面对我就是这幅表情吗？】

不知为何，明明平时已经习惯了的教授的冰山脸，此刻看着就是让我隐隐有些恼火。

“刚到。”

说这话时，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方才教授念叨其他人时的，那截然不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