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轩死死盯着手中的阵盘,指节捏得发白。

其上,代表着外围法阵的光点,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接连黯淡、熄灭。

而更让他惊恐万分的,是通过与法阵所看到的场景——

只见那地宫入口通道处,一道雪发如霜的纤影,正以一种近乎闲庭信步的姿态,一步步走来。

其脚下,是他耗费百年心血所设下的重重禁制。

那些足以困杀筑基,即便是金丹期修士也需费时破解的玄奥法阵,在这名看似纤弱无力的少女面前,却仿佛根本不存在。

不。

并不是不存在!

李轩瞳孔骤缩,额上冷汗流淌而下。

他看出来了。

那少女所踏出的每一步都看似随意,可偏偏却恰好都踩在阵法灵力流转的节点上。

并非是将其无视,也不是在以力强破。

而是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将其拆解、重组,而后化为己用!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李轩喃喃自语,捧着阵盘的手颤抖个不停。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瞬间淹没了他!

逃!

必须立刻逃!

留下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什么师尊的恐怖,阵法的反噬,都比不上如今马上就要经历死亡的恐怖!

李轩眼中决然之色一闪。

再无半分犹豫,他转身便朝着地宫最深处逃遁而去。

······

地宫一片死寂。

陆遥来到阵眼所在,目光淡淡,扫过地上被随意丢弃的阵盘。

“他已经逃了,此刻多半是在刘沅那里。”

玉简中,残魂的声音响起。

陆遥不语,只是将视线投向前方那幽深的通道。

“你的时间还算充裕,但真不再恢复一些修为?”

残魂又道,“刘沅虽疯,但金丹期修为却是不折不扣,会是一场恶战。”

“足够了。”

陆遥淡淡答道。

而后,她提剑向前。

沿着前方这条幽深的甬道,走了许久。

前方隐约传来一阵异样的声音。

像是血肉在被咀嚼一般,夹杂着骨骼碎裂的细微脆响。

陆遥黛眉微蹙,但脚步依旧未停。

甬道尽头,是一处逼仄狭小的洞窟。

一座有森森白骨堆砌而出的祭台映入眼帘。

幽绿色的火焰在其上摇曳着,将洞窟内的一切照亮。

一截血肉模糊的躯体倚躺,青袍破碎,面色灰败。

腰部以下的肢体早已不再,腹部被掏空,内脏不见踪影。

双臂尚在,但手掌已失,腕骨处露出森白的断茬。

是李轩。

他还活着。

眼珠还在转动,喉咙里发出漏气般的嘶哑声音。

而在祭坛的顶端。

刘沅背对着甬道,蹲在地上。

一袭长袍染血破碎,灰白长发披散。

此刻,他正低着头,啃噬着手中那截尚在微微抽搐着的小腿。

喉结滚动,发出满足的叹息。

咀嚼声,正是从他那里传来。

听到甬道传来的声响,刘沅进食的动作微微一顿。

但他没有立刻回头。

而是将手中那截小腿轻轻的放在一旁。

然后,他掏出一方满是污垢的手帕,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和手指。

而后,刘沅才缓缓站起身,转了过来。

如预想中的疯狂不一样。

他的面容儒雅,嘴角还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原来如此。”

刘沅望着陆遥,声音温和悦耳,“是你破了我徒儿的阵,把他赶到我这里来的。”

说着,他起身,缓步走至李轩身畔,低头俯视着自己弟子。

“轩儿,为师曾教过你。”

他轻声说,语气带着一丝惋惜,“阵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太依赖那些死物了。”

李轩浑身剧烈颤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刘沅负手,失望般摇摇头,不再看向他。

然后,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陆遥,上下打量,眼中兴味越来越浓。

“炼气圆满?不...不止。”

他微微偏头,浑浊的眼眸锁定陆遥低持着的那柄漆黑长剑,“你身上的东西。很暴虐,很纯粹...比轩儿的阵魂好得多,比焕儿的剑魄、岳儿的气血都要好很多很多。”

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整个洞窟的温度骤然升高,空气变得粘稠沉重,幽绿色的火焰疯狂摇曳。

一股混杂着血腥、疯狂的磅礴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般,轰然压在陆遥身上!

金丹中期!

货真价实,绝非张岳那半步金丹可比!

在这威压下,陆遥周身骨骼发出细微的轻响,脚下地面寸寸龟裂。

“我这几名徒儿,平日里自恃有些天赋,便骄傲自大,目中无人。”

刘沅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嗓音依旧温和,“他们以为凭借着那点微末修为,就能在这世上横行无忌,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们死在你手里,不冤。”

“如你这般的天纵奇才,本就不该是他们所能够招惹的...”

说着,他嘴角的笑意加深,浑浊的瞳孔开始在眼眶中剧烈跳动了起来。

“但你却千不该万不该...”

“自己送上门来...!”

话音落下的刹那。

刘沅抬起如枯槁般的右手,对着面前少女,五指虚虚一握。

陆遥闷哼一声,七窍同时渗出血丝。

身体被无形的囚笼死死困住,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识海如同被投入熔炉,意识逐渐模糊。

但她却没有试图去硬撼这股碾压般的伟力。

相反,她彻底放松了全身的抵抗,任由那暴虐无序的灵力洪流冲入躯壳,甚至还主动的开始引导。

那柄悬于丹田之中,由执念与杀伐之气交织而成的心剑虚影,轻轻颤动着。

面对这股更高层次的力量压迫,它没有畏惧,反而传递出了一种渴求的欲望。

和预想中的一样,刘沅的灵力虽驳杂而狂乱,但其中蕴含着的金丹道韵与磅礴灵力,正好是自己如今这柄心剑最为缺失的——

锻锤。

“别挣扎,孩子。”

刘沅嗓音嗓音温和,“放松,让我看看...你丹田中的那枚种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说话间,他探出一缕灵识,试图侵入陆遥丹田。

而也就在这时——

“铮——!”

一道清越的剑鸣,猛的自陆遥丹田深处炸响!

刘沅的那缕灵识,在一瞬之间,被绞得粉碎!

“嗯?”

刘沅脸上温和的笑意一僵,浑浊的瞳孔猛地收缩,闪过一丝惊怒,“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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