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只有陈凯的意识在一点点下沉。

他独自面对两只厉鬼——在争夺他身体的归属权。

他，成了战场。

戏相与回音的规则之力互相撕咬，光与影不断交错。

这片死寂的黑暗，仿佛能听见“身份”被剥落的声音。

陈凯占据的，是最脆弱的位置。

唯一的优势——这具身体，属于他。

他能短暂地压制两鬼，但也只是“短暂”，体内的厉鬼都快复苏了他压制不了多久。

撕裂的痛感已经蔓延到意识。

再拖下去，他就不再是他。

届时——

两鬼谁胜出并不重要，结果只有一个：复苏。

陈凯强迫自己冷静，眼底的光在暗中闪烁。

“戏相的本质是‘窃取认知’，而回音是‘回放一切’……”

他曾见识过回音复苏后的力量。

那种“时间回放”的恐怖，他还深深记在脑海里。

连死亡、诡异、规则都能被重置。

那一次能成功，全靠诡维空间的特殊环境。

而现在——

没有这么个特殊环境他是无法做到的。

这具身体只要撑不过去，他就会在这里死去。

“玉不可能不知道我的状态。”陈凯低声喃喃。

“可他依然让我进入这个副本……为什么？”

玉没有给任何解法，只留下一个黑盒子。

勇哥那边的“平衡论”，反而成了唯一的可行方案。

这让陈凯更加不安。

“玉……你到底在试探什么？”

他回过神。

两只厉鬼的争夺已经白热化。

红色的“戏相”不断吞噬那团无色光，形体变得愈发清晰。

回音的“波纹”开始塌缩，被彻底压制。

“果然，戏相占上风。”

“是因为回音那份‘拼图’不完整……？”

陈凯记得，玉曾说过——

回音是【君】的拼图之一。

那意味着这只鬼只是残缺的部分。

不完整，就无法完全发挥出全部实力。

无法发挥就无法压制戏相。

戏相的阴影进一步扩大。

无数重叠的人影覆盖到陈凯的脸上——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那些不是他的脸，却像要强行贴合在他身上。

一层又一层。

像涂改液覆盖旧字。

像是在改写一个人的存在。

陈凯的呼吸越来越浅。

他的名字在被抹掉。

他的记忆在被重新排序。

他甚至感觉自己下一秒会叫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戏相在“定义”他。

试图让他成为另一个人——

一个属于戏相的“身份”。

“戏相复苏后我恐怕会在众多身份中，记忆里……迷失成它的一部分。”

陈凯的声音虚弱得像要散掉。

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回音弱得像是细线，仅仅能维持他还记得“自己是谁”。

平衡失败。

强行压制也失败。

戏相的复苏是压倒性的。

回音无法扛住戏相的认知吞噬。

就在意识被撕开最后一道缝隙的前一刻——

陈凯忽然笑了。

“……死机。”

那是他最后一丝清醒抓住的念头。

“既然平衡不了，那就让它们死机。”

陈凯脑中闪过膳房的厨子。

那只厉鬼不是被打败的。

而是被规则逼到逻辑矛盾，卡死了。

凶鬼也会死机。

那么——

体内的两只厉鬼能不能互相死机？

陈凯快速推演：

戏相的本质：窃取、替换、篡改“身份”。

回音的本质：回放、重现、强行恢复“原始状态”。

一前一后。

一改一复。

天然冲突。

他忽然灵光闪动：

“戏相要我成为它。”

“回音却在强行让我还是我。”

“如同‘吃’与‘不吃’。”

“如同‘坐’与‘不坐’。”

“矛盾越强——越容易死机。”

陈凯猛然抬起头。

戏相虚影正在往他脸上覆盖。

“需要个媒介。”

“回音难以重复回放戏相的复苏，可那是因为戏相和它同为规则。”

“但我不是。”

“我……就是最脆弱，也是最纯粹的媒介。”

“只要回音发动的对象不是戏相，而是——我。”

“它就能发挥最大效力。”

“回音要压制戏相很难，可要压制我一个普通人那么再容易不过了。”

陈凯深吸一口气。

戏相正在“篡改”他。

回音可以“回放”他。

陈凯咬破舌尖，借那一瞬的清醒强行运转回音。

“回放——”

嗡！！！

无色光浪吞没了他，规则开始往他的大脑灌入记忆：瞬间不停地，重复地回放他的身份，记忆。

【陈凯，二十四岁，行者，规则者，鬼见愁成员。】

【过往经历：……】

而戏相同时也在写入：

【他不是陈凯，他是……某某某。】

陈凯需要的是利用回音的规则之力影响着自己。

他不需要其他，只需要回音一直回放着自己的记忆。

以他的记忆为锚点。

以“回音”锚定自我，以“戏相”扮演众生。

“戏相”的风险在于迷失自我（认知混淆）。

“回音”的特性是记录真实（过往的锚点）。

因此，平衡的关键就在于：利用“回音”记录的“真实过往”，作为对抗“戏相”带来的“虚假认知”的锚点，从而稳固自我。

同时，让两者形成灵异对抗，陷入死循环。

两条规则在他体内硬生生撞在一起。

规则矛盾。身份冲突。逻辑断裂。

一瞬间——

嗡————！！！

戏相影子像被剪碎的布，疯狂抖动。

回音波纹也开始跳线、断续、闪烁。

陈凯仿佛能听见两只鬼在嘶鸣。

他脸上一半被戏相重写的人脸，另一半又被回音回放成原样。

两边不断反复。

那是一种——

身份被高速来回切换的撕裂感。

如果普通人来承受，这一秒就疯了。

可陈凯死死咬牙：

“继续……矛盾……更强……”

他主动把灵魂往两鬼之间扯得更开。

戏相要塞给他的“陌生名字”。

回音要把他恢复成“陈凯”。

两个名字在他脑中撞击。

他不再试图压制它们。

不再试图用鬼的力量抗衡鬼。

而是利用自己的“人”，作为最不稳定、最中立的媒介——

一个，可以让它们规则的互相冲突的媒介。

他的意识开始抖动、空白、断层，却仍然坚持：

“来啊……谁也别想赢……”

“互相僵持……一起死机……”

轰————！！！

黑盒子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

戏相阴影和回音光芒都停住了——

像是被按下暂停键。

不是平衡、不是融合、不是臣服、不是被压制。

而是：

——死机。

两个规则互相矛盾到极点，陷入了逻辑停滞、规则像是冻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