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此刻心里是一阵无奈。他看着她那张重新绽放出灿烂笑容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正期待地望着自己，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他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厨房里，水在锅里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林夜撕开泡面包装，将面饼和调料包放进碗里。

林苑就像个好奇宝宝，跟在他身边，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

林夜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一边思考着她刚才的奇怪反应。

为什么一提到他跟苏樱她们很熟，她就生气了？

难道是…嫉妒？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林夜自己都觉得荒谬。嫉妒什么？嫉妒他这个冒牌货和已经是她的朋友们关系好？

此刻水开了。

林夜将滚烫的开水冲入碗中，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

他盖上盖子，对林苑说：“等三分钟。”

“好！”林苑乖巧地应着，然后自告奋勇地去拿碗筷。

三分钟后，两碗热气腾腾的泡面摆在了餐厅那张餐桌上。

林苑拿起叉子，有些笨拙地卷起一小撮面条，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送进嘴里。

“唔……好吃！”她含糊不清地赞叹着，然后又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大口。

看着她那副满足的样子，林夜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她可能真的就只是个被家里保护得太好的大小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他低头，也开始吃自己的那份。

两人安静地吃着面，一时间，餐厅里只剩下吸溜面条的声音。

吃完泡面，林苑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好饱，也好好吃。”她看着林夜，脸上是真诚的笑容，“谢谢你，小夜。”

“不客气。”林夜收拾着碗筷。

就在他以为这段小插曲终于要结束时，林苑却突然又开口了。

这次，她的语气不再是之前的戏谑或撒娇，而是变得异常认真。

“小夜。”她坐直了身体，双手放在桌上，看着他，“我们再聊聊吧。”

林夜的动作一顿。

“聊什么？”

“聊聊她们。”林苑说，“苏樱，秦晴，还有萧薇。我想知道更多关于她们的事情。不是那些表面上那些，而是……她们真正的习惯，真正的喜好。”

林夜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你真的想知道？”他确认道。

“当然。”林苑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想知道的，不是怎么应付她们，而是怎么……重新认识她们。小夜，你愿意教我吗？”

这声“愿意教我”，让林夜的心莫名一动。他点了点头，从最简单的细节开始说起。

“苏樱喜欢甜食，但为了保持身材从不在人前吃，你可以偶尔给她带一份她最爱的那家马卡龙，她会嘴上说你多事，但心里会很高兴……”

“秦晴有轻微的洁癖，和她见面最好穿浅色的衣服。她送你的东西，哪怕再小，你也要表现出很珍视的样子，她会觉得自己的关心被重视……”

林苑听得极其专注，甚至打开了手机，一字一句地记下。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认真的侧脸上，林夜看着这一幕，恍惚间觉得，她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正在越来越近。

时间就在这一问一答中悄然流逝，直到门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早上的时间，就这么流逝过去，直到外面门铃响了。

不过这次，却是林苑上前开的门，外面正等着一个佣人：“大小姐，先生请的造型团队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林苑对佣人说。

很快，他们一行人提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走进客厅，恭敬地站成一排，为首的，也是林夜很熟悉的一位林家专属造型师，凯文。

“林小姐，下午好。”凯文对林苑微微鞠躬，“林先生吩咐我们过来，为林夜少爷打造一个全新的形象，以配合您接下来的大学生活。”

而林夜在一旁站着，看着凯文和他后面的那些人，心情并没有过多的激动，因为林晓晓的形象，他在档案里看过了，他心里有的，就只有麻木。

然而林苑没有直接回答凯文，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林夜。

“凯文老师，”她缓缓开口，“造型的事，我想先问问他的意见。”

她用下巴朝林夜的方向点了点。

客厅里立刻安静下来。

凯文和他的团队成员们都愣住了，脸上露出惊讶和不解的表情，今天这个计划，早就是林老爷决定好的事情，他们也只需要林苑点头就行。

此刻林夜也愣住了。

他没想到林苑会来这么一出。把决定权交给他？这是什么意思？

“大小姐……”他下意识地想推辞。

“叫我林苑。”林苑直接就打断了他。然后她转向凯文，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他以后就是林晓晓，所以他的新形象，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她特意强调了“很重要”三个字。

看着林苑这么说，凯文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他立刻换上一副和煦的笑容，转向林夜：“林少爷，您好。请问您对自己的新造型，有什么想法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夜身上。

想法？他能有什么想法？一切按照老爷的计划就行了。

这是最安全，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

林苑那句“我想先问问他的意见”，却一直让他难以忘怀。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在“正事”上，询问他的个人意愿。

一个疯狂的念头，从他心底深处冒了出来。

他想剪掉这一头长发。

这头他留了十几年，精心养护了十几年的长发。

但这头长发，是“林苑”的，每一次清洗，每一次梳理，每一次感受它垂在肩头的重量，都在提醒着他，他不是他自己。

如果…如果能剪掉它呢？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林夜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冒汗。

他在害怕，害怕这微不足道的反抗，会招来林生源的雷霆之怒。

但同时，他又无比渴望。渴望能为自己，做出哪怕一个微小的决定。

他抬起头，迎向林苑期待的目光，很明显，在那双眼睛里，他看到了鼓励。

林夜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他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我想……试试短发。”

“……？”

凯文微微张着嘴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眼前这位少年的一头长发，乌黑、柔顺、光泽度极佳，发质好到让他们这些专业人士都感到嫉妒。这绝对是花费了大量心血和金钱才养护出来的。

就这么剪了？

“短发？”林苑也有些意外，她伸手，轻轻捻起林夜的一缕发梢，触感丝滑，“这么长的头发，养得这么好，剪了……多可惜啊。”

连她也这么觉得吗？

林夜垂下眼眸，自嘲地笑了笑，声音也低了下去。

“是啊，是挺可惜的。如果…如果不行就算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彻底放弃的时候，林苑却松开了手。

她沉默地思索了几秒钟。

然后，他听到了林苑的声音。

那声音，清脆，果断，不带一丝犹豫。

她对着为首的造型师凯文，下达了指令。

“就按他说的办。”

“剪短。”

“但是，”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到林夜那张清秀的脸上，仔细地端详着他的五官轮廓，“我绝对不要那种丑丑的短发。”

“我要那种……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的，帅气的类型。”

她说完，偏过头，带着笑意问向已经有些呆住的林夜：

“怎么样，小夜？这个要求，你满意吗？”

他看着林苑脸上的笑容，这一次，林夜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垂在胸前的长发。

这是最后一次感受它的长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