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收魔力的藤蔓。感知敌人的笼草。麻痹敌人的花草。阻拦敌人的甲木。

这些植物由理论知识丰富的老聂精心设计，又由铃兰用无可挑剔的魔法具现出来。

它们将整座游乐园层层环绕，铸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绿色屏障。铃兰有信心，即使是原罪化身亲自过来，也无法轻易攻破。

——然而，眼前的魔法少女在转瞬间便烧穿摧毁了所有障碍，逛自家后花园一样来到了她身前，甚至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在觉醒为魔法少女后、机器般连轴奋战的五年时间中，铃兰还是第一次遇见差距如此悬殊的对手。

铃兰踏地后撤，飞速拉开与焰火的距离，来到舞台的另一端。

后退的同时，她更是唤出数条触手般的藤蔓，熟稔地拎起背在身上的枪械与刀具，做好了万全的战斗准备。

枪口森然，刀刃雪亮，焰火毫无反应，像是在看一通无聊的杂耍。

红发的少女向铃兰举起一根手指，指尖亮起了一簇亮白色的火苗，异常的高温将周围的空气灼得震颤不已。

“还有四秒。”

与迫不及待的火苗相反，焰火的语调寒冷彻骨。铃兰无视加速的心跳，回应道：

“那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无意冒犯，你真的是夏时本人吗？”

“这是什么问题？”

“说得明确一点，我怀疑你是‘嫉妒’的同党，所以才向你后面那位先生请求协……”

话到一半，焰火已幽灵般迫至身前，噬骨吞髓的热浪扑面而来。铃兰心下一惊，下意识地挥动武器想要还击。

不过，还未等她做出动作，明耀的火光已经淹没了所有植物、枪械与刀具，将它们尽数化作了无用的灰烬。

红发的少女收回火焰，冰冷的视线定格在了铃兰身上。

“承担质疑是我的义务。无论是质疑我的身份，实力，抑或是品德，都请你随意。

“但是，不要将无关的人卷进来。明白了吗？”

铃兰咬破舌尖，引起刺痛，这才勉强没有颤抖。

“是的，我明白。”

听见这个回答，焰火眼中的火光终于稍稍消减。铃兰也随之松了口气。

不过，在红发少女说出的下一句话后，泰山压顶般的紧张再一次镇上了她的脊背。

“很好。那么，明天下午，我会再过来一次。”

“……再来一次？为什么？”

焰火挥动手指，一截未烧尽的藤蔓立刻顺从地飞了过来。

“当然是和你在抑制魔力的状态下打一场，解除你的疑虑。

“你在这游乐园里种满了吸魔力的藤蔓……不就是想要用这个办法确认我的身份吗？

“客观来讲，我的情况确实很可疑。你想要验证也无可厚非，我可以理解。

“至于你绑走陆尘的惩罚，我个人没有资格裁决。就由新光集团和法院决定吧。”

铃兰确信，自己没有将计划透露给除了陆尘以外的任何人，但焰火却一个照面便准确无误地猜中了她的所有想法。

眼前的这个人……不仅掌握了强大无比的武力，头脑也无可挑剔。

铃兰深吸一口气，答道：

“好的，感谢你的配——”

焰火攥紧拳头，挥出一记勾拳，打断了铃兰的道谢。

这一击没有附上魔力，自然也没有带上火焰，挥拳的轨迹还歪歪扭扭发力不足，可却意外地疼。

“话虽如此，我果然还是很不爽，无法光看别人给你下不痛不痒的惩罚。有异议吗？”

铃兰捂着脸颊，满面呆滞地看着表情严肃的红发少女。

“……不，没有。”

焰火点点头，从铃兰身上移开视线。她径直走到陆尘身旁，抓起他的手紧紧扣住，一跃离开了剧场。

……

铃兰的庭院位于荒废的郊外，离市区有些距离，地铁站和出租车自然没有，连公交大巴都要等个一小时才能来一趟。

飞回去的话自然很快，但陆尘实在不想再当一次空中飞人，夏时也不想弄得太惹眼。

反正周日闲来无事，两人索性找了条通往市区的小路，准备先慢慢悠悠地走一会，等走累了再想办法。

春日的天空清澈如洗，广阔的草地泛出青绿，两人在小路上默默无语地并肩前行，双手始终紧紧握在一起。

少女一言不发，一直垂眸盯着前方的地面，脸上的光影来来去去。

陆尘偷偷端详着她的侧脸，脑海中思绪纷乱。

她似乎已经没有在生气了，手握得比平常还要紧许多，简直像是找回迷路孩子的母亲。

不过，道歉果然还是必要的。

如果装作上午的争执没发生过，大概的确能混过眼前一时，但无疑会在少女心中埋下不满和委屈。这可不是健康的关系。

陆尘做好心理准备，正要开口，少女却先掐紧了他的手心。她放轻语调，清晰而小声地道：

“对不起。”

“……你没什么好道歉的吧。”

“怎么会没有，早上是我太敏感了。

“或许是因为在与世隔绝的地方里独自待了一年的缘故，我回来后总有些不安，担心再一次消失，再次离去……再一次见不到你。

“所以，在你突然开始捉弄我，还不愿意告诉我理由的时候，我就有点儿反应过激。抱歉。”

小声而勇敢地说完道歉的话后，少女的语气明媚了一分。

“不过，仔细一想，你做事一直很有条理。

“你这次不肯向我坦诚，肯定也有合情合理的原因。我不会强求你回答了。”

陆尘握紧少女的手，道：

“我也要想向你道歉。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理由，甚至说得上有点奇怪……你看，刚刚那位铃兰不是怀疑你是怪人吗？”

“是的。怎么了吗？”

陆尘下定决心，结结巴巴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其实……其实我也起过一点点疑心，觉得你回来后好像微妙地变了一点。所以，我想要看看你发火的样子，来确认你的身份。

“对不起。”

坦白结束，陆尘紧张地端详着夏时，等待她给自己下达判决。少女停下脚步，抬起头，明澈的双眼盯着青年。

她简短道：

“低头。”

“低头……？”

“你做就是了。”

陆尘于是照做。他刚刚弯下腰，少女便抬起手，在青年的额头上狠狠来了发脑瓜崩。

“如何，力道和以前有区别吗？”

“……老实说，比以前要疼。”

“很好，说明我多用的力没有白费。原谅你了。”

陆尘愣了愣，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少女虽然没有笑的理由，但看到陆尘在笑，她便也浅浅地扬起了唇角。

正微笑时，她忽然瞥见了陆尘另一侧的手提袋。少女顿时眼前一亮，道：

“那是栗子蛋糕吗？”

“两小时前肯定是，现在恐怕只是栗子蛋糕糊了。”

“蛋糕就是蛋糕啦。快点给我……啊，去那边那条长椅坐下吧。”

少女抢过手提袋，小跑着来到长椅边坐下，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包装。陆尘跟了上去，望着少女愉快的侧颜。

阳光温暖，甜腻的香气自袋中流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