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熙的名字,连同她那支在绝境中力挽狂澜的M031机动舰队,瞬间从一个本质花瓶的偶像中尉,跃升为联邦海军最耀眼的新星。
关于她在虫洞口以少胜多、利用精妙绝伦的引力陷阱和超乎想象的临场调度全歼未知入侵舰队的细节,在严格保密的军情简报之外,早已化作无数激动人心的传说,在军官俱乐部、舰桥休息室乃至偶像粉丝论坛上疯传。
然而,风暴的核心,洛熙中校(经过这一次战役的全面胜利,她现在已经被火线提拔为洛熙中校了)却几乎没有时间品味胜利的滋味。
授衔仪式简洁而肃穆,就在列克星敦号伤痕累累却依旧威严的舰桥上举行。
马可斯·杨元帅通过加密全息通讯亲自宣读了命令,投影中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穿透遥远的空间,紧紧锁定了洛熙:“……鉴于洛熙中尉在A3星区遭遇战中所展现出的、颠覆常规认知的杰出星际作战指挥能力,为联邦海军赢得关键性胜利,特破格晋升为海军中校。
“并即刻调任海军总参谋部特别战术分析组,负责主导对新类型敌人的全面分析研判及后续战术应对策略制定。此令,联邦海军总司令部。”
“是!元帅!”洛熙的回应依旧斩钉截铁,血红色的瞳孔在元帅的目光下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肩上瞬间增加的那一枚校官星徽只是微不足道的重量。
只有站在她侧后方的卫祯,清晰地捕捉到她军服下瞬间绷紧又迅速放松的肩线,以及眼底深处一闪而逝、几乎被系统界面幽光掩盖的疲惫。
他张了张嘴,对洛熙身体的问候在舌尖滚了滚,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指挥一支临时拼凑的机动舰队,和去总参谋部那个汇聚了全海军最顶尖战术大脑、同时也要面对最复杂政治漩涡的地方,主导针对前所未有敌人的分析研判?
这压力……卫祯光想想就觉得自己的脑插要烧起来了。
“偶像工作……”杨元帅的声音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这个并置有些奇异,但语气依旧不容置疑,“……按原定日程进行。公众形象和士气需要维持。
“洛熙中校,平衡好你的双重职责。”
“明白,元帅。”洛熙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平衡?卫祯内心苦笑。接下来的日子,让他深刻理解了这两个字对洛熙而言意味着什么炼狱。
总参谋部地下深处的分析中心成了洛熙新的战场。
这里比总调度大厅更压抑十倍。
没有冷却液槽的蒸汽,只有近乎绝对零度的低温维持着超算阵列的稳定运行。
巨大的环形全息星图悬浮在中央,无数碎片化信息的冰冷数据流如同疯狂的星河瀑布,在四周墙壁上流淌、碰撞、湮灭。
来自不同部门、不同领域、军衔高得吓人的分析员和参谋们,将洛熙围在核心。
他们的目光复杂,有敬畏,有审视,有根深蒂固的怀疑,也有被后辈光芒刺痛的不甘。
每一次战术推演会议都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每一个数据模型都需要洛熙动用【星际作战指挥能力(大师级)】赋予的庞大知识库进行瞬间解析、反驳或重构。
她必须用无可辩驳的逻辑和超越时代的战术洞见,才能压下那些质疑的声音,推动分析进程。
而“偶像洛熙”的身份也并未因此褪色。
排练、拍摄、粉丝见面会、全息演唱会……这些日程像精确的齿轮,严丝合缝地嵌入她本已超负荷运转的参谋部工作中。
她必须在冰冷的战术分析间隙,换上华丽但束缚的演出服,在聚光灯下展露无可挑剔的甜美笑容,回应粉丝们狂热的爱意。
前一秒还在分析异形敌人的虫洞跃迁特征,下一秒就要对着镜头比出可爱的胜利手势。
洛熙自己就算有系统大爹加持,也感觉快累死了。
就算肉体的损伤可以刷新重置,精神上的疲惫也是难以治愈的。
【警告:精神过载临界点接近。建议强制休眠,或花费人气值进行脑区刺激。】系统冰冷的提示不时在洛熙的视网膜上弹出,又被她瞬间压下。
脑区刺激,本质就跟冰一样,通过最直接的快感与激素注入来缓解精神压力。
后果也跟冰一样,有致命的成瘾性。
洛熙根本不敢用这个。
卫祯成了她唯一的支点。
他像一颗沉默的行星,紧紧环绕着洛熙这轮高速燃烧的恒星。
卫祯害怕洛熙像大质量恒星地生命末期一样超新星爆发。
在总参,他是她的副官,负责处理海量的行政文书,过滤掉不必要的干扰,用他那并不顶尖但足够扎实的参谋功底,为洛熙提供最基础的数据支撑。
在偶像活动现场,他是她的经纪人兼保镖,协调各方,挡开狂热的粉丝或难缠的媒体,确保流程顺畅。
他目睹了洛熙如何在舰桥指挥席和舞台聚光灯之间无缝切换。
洛熙的表现足够让卫祯敬畏。
……但是,也更心疼。
他更目睹了非人的工作强度下,那具身体中的灵魂正在发生的崩坏。
洛熙吃得越来越少,本就纤细的身形在合体的中校制服下显得愈发单薄,唯有那双血瞳依旧亮得慑人。
她开始无意识地按压太阳穴,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
原本光洁的额头下,时而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即使在短暂的碎片化睡眠中,她的眉头也常常紧锁。
卫祯无数次想开口,想强行让她休息,但每次对上那双即使在疲惫中也依旧燃烧着坚定意志的血瞳,所有劝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只能更加沉默地守在一旁,递上提神的浓缩营养剂,在她闭目小憩时调暗灯光,小心翼翼地处理掉所有可能打扰她的杂音。
身体还只是表象,洛熙的精神明显不对劲了。
自己的这个发小渐渐地不再跟自己聊天吹水来缓解压力了。
两个月,高强度运转的六十个日夜,像被极度压缩的时空。
胜利的光环在持续的压力下,逐渐显露出其沉重的代价。
崩溃来得毫无预兆,却又在意料之中。
那是在一场持续了整整十六个小时、针对敌人群体折跃模式的高强度推演会议之后。
洛熙刚刚用一套极其复杂、基于多维弦理论的预测模型,彻底说服(或者说压服)了总参内部最后几名持顽固反对意见的老参谋。
会议结束的瞬间,支撑着她的那股强大意志力仿佛骤然抽离。
她扶着冰冷的合金会议桌试图站起来,眼前却猛地一黑,世界天旋地转。
“洛……”一直紧盯着她的卫祯第一个发现了异常,惊呼声刚出口。
洛熙的身体已经软软地向后倒去,失去了所有意识。
“洛熙中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