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块悬浮光屏在空中待机，深蓝色的桌面光洁如镜，除了一个放置战术平板的卡槽外空无一物，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效率感。
这就是洛熙在军队内的战场。
洛野山看着女儿挺直却略显僵硬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后，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内外。
他站在原地，深邃的目光凝视着那扇门，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不少。
虽然听说失忆了，但是小卫把姑娘照顾得很好，这就好。
几秒钟的沉默后，他才转身，走向那条通往核心指挥区参谋部的通道。
办公室内。
门关上的瞬间，洛熙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垮塌了一瞬。
她靠在冰冷的合金门板上，闭上眼睛。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快速地跳动，血液冲刷着耳膜的声音似乎都清晰可闻。
怀孕初期的些微不适感，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似乎也被放大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反胃感渗了出来。
“呕……”
洛熙干呕了一下，不知道是压力过大，还是妊娠反应。
“你还好吗？”卫祯的声音在身前响起，距离很近。
洛熙没有立刻睁眼，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自己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直身体，睁开眼。
办公室里的环境让她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她不再是那个可以在卫祯面前任性的小姑娘，也不再是五年前没心没肺混日子的文职，她现在是联邦海军大将洛熙。
“我没事。”洛熙开口，声音有点干涩，“我没事，我没事的。”
卫祯看着她，大概猜到了什么。
“所以，老卫，给我的简报什么时候送到？”她看向那些悬浮的光屏和巨大的星图，目光最终落在那片刺眼的红色区域。
“我看看啊，应该已经送到了。”卫祯走到主控台前，修长的手指在桌面投射出的光键上快速操作了几下。“战术终端数据流接入权限已确认，小熙，做好准备。”
“不是我做好啥准备——”
洛熙话音未落，办公室内的空气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巨量的数据开始冲刷办公室内每一块显示设备，其中高权重的那些直接通过洛熙的脑插打在她视觉模块上。
“卧槽卧槽这啥呕呕呕呕呕……”
很不幸，洛熙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刺激到吐了……
洛熙缓下来，接过卫祯递来的水漱了漱口，擦干净嘴后慢慢开始适应巨量的信息，
巨大的战术星图上，代表“磐石”星域的红色光圈被放大，占据了星图中心。
同时，旁边几块悬浮光屏“嗡”地一声亮起，瀑布般的数据流开始高速滚动，密密麻麻的文字、图表、光谱分析图、引力波异常曲线……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现在洛熙眼前。
其中一块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侦查分队“坚毅号”及其护卫舰的实时位置和航行轨迹，一个倒计时在屏幕角落跳动：11:48:37（泰拉标准时）。旁边则是向四个失联星系发去的通信请求记录，密密麻麻有上千次。
洛熙闭上眼，专心“盯”着脑插显示出来的信息，这些高权重信息提到了某种异形生物，联邦边疆之外的一些重力波痕迹，以及五年前被联邦海军摧毁的虫洞遗址。
甚至还有对洛熙身体状况的问候。
睁开眼，卫祯站在一旁，洛熙感到一阵安心，旋即又觉得羞赧。
这算什么，这几天被他耕耘出来的反应？还是这具身体这五年积累的本能？
甩甩头，把这些思绪抛到脑后，洛熙开始思考自己看到的这堆信息。
异形？好像听卫祯提过，但是自己毫无印象。
虫洞遗址？那是啥？我指挥的摧毁的？好像前几天听卫祯说过，A3星区什么的……
想着想着，洛熙又开始犯恶心。
这下卫祯彻底坐不住了。
“小熙，小熙，怎么了？吃坏了？
“我带你去看医生。”卫祯不容反对，拉着洛熙就走。
“不是，等会儿……呕……还要开会呢！”洛熙抗议，但是没什么用。
卫祯没好气地说：“退一万步讲，你也是会议主持，你身体都坚持不下去还开什么会？
“正常军务还在推进，推迟一次会议不会有什么事的。”
洛熙只觉得胃部在痉挛，没法回话，只能捂着嘴点点头。
海军司令总部的医院位于巨型建筑的中层，坐北朝南阳光充足的区域。
大概是考虑到病患和伤员的心理健康才这么布置的。
坐在洛熙对面的医生看着检查报告一脸黑线：“洛大将，你这是正常的妊娠反应，吃点控制反应的药就行。”
卫祯站在后面洛熙看不到的位置长长舒了一口气。
洛熙也放下心了，不是什么麻烦的病就行。
“那我给您开点药，记得每天三次服用，每次一粒，服用间隔最好是八小时，就是刚吃完药可能会嗜睡。”医生划划手指，调出来一块全息屏，划拉了两下点了点，不到半分钟，身侧的传送管道出口就弹出了一包药。
“药量差不多是一个月的，快吃完了可以来找我继续开。”医生挥了挥手，然后从桌子下面掏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古典签字笔，“洛大将，我是您的忠实粉丝来着，麻烦您给我签个字可以吗……”
洛熙不熟练地接过本子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回给医生。
现在洛熙已经不抗拒这种和粉丝的互动了，可能是被小周和艾利克斯练出来了。
当然，和粉丝互动后心里那种奇怪的满足感也要占据一部分原因。
被认可、被喜欢是真的很爽，洛熙已经上瘾了。
被卫祯扶着回到办公室，洛熙吃过药，躺在墙角的床上很快睡着了。
卫祯看着自己的妻子熟睡的模样，先是给司令部打了报告，经过批准后将会议推迟了几个小时，他还没忘定个下次会议开始前半小时的闹钟；然后自己也宽衣解带，钻进了洛熙的被窝，轻轻抱着她。
随后，卫祯在妻子发间熟悉的香味中也睡着了。
——
洛熙穿着一身中尉的常服，站在海军总司令部前。
看了看时间，0663年11月30日上午10：37。
身后站着卫祯，看起来年轻了一些。
这是又做梦给自己干回五年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