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兽车辙、商贩、修士们的谈笑声，混成这片修仙坊市特有的背景音。

冬雪与柳清漪相对而坐。

桌上的几样小菜精致，一壶“流泉”酒散发着淡淡的灵气和果香。

冬雪脸色平和，带着些轻松笑意。

他穿越至此多年，资质平庸早已是既定事实，但性子磨得沉稳开朗，善于苦中作乐。

柳清漪，他的师姐，今日未着宗门服饰，一身浅紫色便装，衬得肌肤胜雪。

她只是坐在那里，便自然成为这雅间的焦点，灯光在她完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冬雪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师姐修长白皙的脖颈和因坐姿而更显窈窕的身段，随即礼貌地移开，心中还是不禁暗赞，师姐确实好看得过分。

柳清漪拈起一块糕点，嫣然一笑，说话间，脚尖在桌下轻轻碰了一下冬雪的腿：“冬雪师弟，今日怎么想起请我喝酒了？莫非是上次宗门任务发的灵石没处花了？”

冬雪语气自然的为她斟上酒：“师姐这话说的，好像我平时多抠门似的。不过是得了点闲，想着师姐平日对我多有照应，正好这醉仙楼新来了批不错的灵酒，便邀你来尝尝鲜，聊表谢意。”

“照应？”柳清漪眼波流转，手指似无意地勾了勾垂落在腮边的一缕发丝。

“我可没照应你什么，倒是你，上次在传功坪，指导赵师妹功法的时候，那份耐心细致，连执教长老都夸你呢。看来冬雪师弟对指导师妹们，格外有心得？”

她故意拉长了“师妹们”的尾音，带点调侃意味。

冬雪闻言，轻轻一笑，摇头道：“师姐你可别打趣我了。同门之间互相探讨而已，怎的到了师姐嘴里就变了味？倒是师姐你，人缘好，修为高，不知是多少内门外门弟子心中的榜样。”

柳清漪抿嘴一笑，又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冬雪放在桌上的手背：“榜样？怕是古板严肃的榜样吧。哪有冬雪师弟你这般风趣贴心，我瞧着小竹峰的几位师妹，看你的眼神可都不太一样。”

“师姐你就饶了我吧，”冬雪配合地做出求饶状。

“我这等修为，哪有心思考虑其他。能偶尔和师姐这般品茗饮酒、闲话几句，已是幸事。”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眼神里带着温和笑意。

几杯酒下肚，柳清漪脸颊微红，更显娇艳。

她看着冬雪，半真半假地感叹，身子微微前倾，带着探寻意味：“说起来，冬雪你也到了该寻个道侣的年纪了。总这么一个人，也不是办法。要不要师姐帮你留意一下，我看赵师妹就对你就挺……”

冬雪握着酒杯，指尖微微摩挲着杯壁，脸上的笑容依旧。

他抬眼，目光直直地看向柳清漪，语气带着点故作神秘：“其实……不劳师姐费心，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句话一出，柳清漪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

她原本前倾的身体微微僵住，捏着酒杯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她迅速垂下眼睑，试图掩饰一闪而过的失落？

再抬眼时，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依旧轻松：“哦？是……是谁呀？是我们认识的人吗？快告诉师姐，是哪位师妹这么有福气？”

她追问着，嘴唇微微抿起，眼神紧紧盯着冬雪，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出答案。

冬雪看着她这难得流露出的情态，与平日落落大方的师姐判若两人，心中那点因酒精而升腾起的勇气又壮大了一些。

他不再绕圈子，半开玩笑的语气里，掺入了认真：“师姐真要帮我留意？那不如……师姐看看自己如何？”

柳清漪还带着那强装出来打探八卦的笑容，可对上冬雪那双眼睛时，她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立刻露出了底下真实的慌乱。

雅间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

冬雪没有移开目光，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其实，我请师姐喝酒，也不是单单为了表什么谢意。”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将最后那层玩笑的薄纱也揭开了，“清漪师姐，我喜欢你。”

柳清漪握着酒杯的手指颤抖了一下，酒洒了些。

脸上的红晕加深了些。

她害羞地避开了冬雪的注视，目光游移地看向窗外，语气有些急促：“冬雪……你、你喝多了吧？尽说胡话。这玩笑可开不得……”

她的声音比平时软了不少，缺乏底气。

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冬雪看着她躲闪的样子，心中渐渐被微凉的清明取代。

只是轻轻将杯中剩余的酒饮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

“是啊，”他再开口时，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带着点自嘲，轻轻叹了口气，“可能是这酒后劲上来了。师姐别介意。”

柳清漪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才重新抬眼看向冬雪。

“冬雪……”她轻声说，语气郑重了许多，带着无奈的柔软。

“你……是个很好的人。真的。但是……我……我们……”她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至少现在……不行。”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行”。这其中的差别，冬雪听懂了。

他没有再追问“为什么不行”，那没有意义。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了，师姐。”

接下来的时间，气氛不可避免地变得有些沉闷。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但之前的轻松气氛已荡然无存。

柳清漪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有偶尔看向冬雪的眼神。

结账，下楼。走出醉仙楼时，晚风拂面，带着凉意。

“我送你回宗门吧。”冬雪说，语气如常。

“不用了，”柳清漪轻轻拒绝，声音有些急促。“我……我还想去坊市东边买点东西，不顺路。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

“好，师姐回去路上你也小心”

离开时她偷偷看了冬雪一眼，然后迅速转身，汇入了熙攘的人流，紫色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冬雪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的方向，脸上的平静终于慢慢褪去。

“唉，果然是被失败了……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暗恋啊……”

他独自一人，朝着与外门弟子聚居区相反的、更偏僻的镇外走去。

冬雪独自走在路上，脚步不疾不徐。

夜风带着坊市残余的喧嚣拂过。

表白被拒，虽不意外，但终究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叮！检测到宿主重要社交行为‘告白’已判定为‘失败’！杂鱼~杂鱼宿主~！连近在咫尺的目标都无法攻略，果然是杂鱼中的杂鱼呢！嘻嘻！】

一个尖细满是恶意嘲弄的电子在脑海响起。

冬雪脚步未停，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玩意儿又来了。

这自称“大反派系统”的不速之客，自他降临此界便如影随形，可惜数年下来，除了见缝插针地嘲讽他“杂鱼”、“废物”，便是发布些让人犯罪的“反派任务”，正事半点不顶用。

他意念微动，将那喋喋不休的噪音屏蔽、静音、扔进意识角落。

世界重归清静。

算了。

冬雪手用扯了扯嘴角，露出淡淡的自嘲笑容。

穿越成修仙界的底层配角，还是个天赋差到让检测灵石都懒得发光的那种，能指望什么？系统？金手指？不过是个聒噪的旁观者，大概是以记录他如何一步步沦为合格的背景板称职的垫脚石为乐吧。

作为一个连“坏”都坏不出名堂、连给天命之子添堵都嫌不够格的反派预备役，他这境遇，倒也……挺符合设定的。

想着这些，他微微摇头，将最后那点因酒意带来的失落也甩开。

天色似乎更沉了些。

就在这时，脸颊忽然感受到一点细微的凉意。

他抬头，漆黑的夜空不知何时已开始下雨，一滴，两滴……细密的雨丝悄然飘落，起初温柔，很快便连成了线，淅淅沥沥，湿了他的肩头。

“呵，还真是应景。”冬雪低声自语，不再耽搁，拉紧了衣襟，加快脚步朝着小镇边缘自己那处住所的方向赶去。

雨幕渐浓，视线变得模糊，将身后的灯火与人声隔绝开来。

就在他拐上那条通往住处、平日少有人行的僻静土路时，借着远处小镇传来的穿过雨幕已变微弱的朦胧光晕，他猛地刹住了脚步。

在前方不远处的路边，一棵叶片稀疏的老槐树下，一个蜷缩着的黑影映入眼帘。

雨声淅沥，那影子一动不动，像是被遗弃的什么。

冬雪眯起眼，凝神细看。

那似乎是一个少女，蹲在树下，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脸埋在膝头，全身早已被雨水浸透，单薄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和绵密的雨丝中，透着一股难言的脆弱。

冬雪怔住了。

这样的雨夜，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个少女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