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体型堪比军用重卡的巨型护卫蚁,正以一种与它庞大身躯极不相称的沉稳步伐,行进在荒凉破败的国道上。
经过属于同族的养料,与林立自身血液强化过后的外壳,在阳光下呈现一种深沉、如同黑曜石般的金属质感,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六根水泥柱粗壮的肢体交替前行,每次落地都带着沉闷的重踏,体重被完美均分。
背负在其宽阔背甲上的四人,基本感受不到任何颠簸,只觉得置身于一艘行驶在平静湖面上的行舟。
蚁背上的气氛,与周围死寂的世界格格不入,带着难得的松弛。
安小絮坐在一旁,正用一块软布小心擦拭她那柄SR级链锤。
经过几天的实战,她不再像最初那样恐惧,虽然眼神里偶尔还会闪过一丝怯懦,但更多是一种专注于自身力量的沉静。
她不再将这柄武器视作逗猫玩具,而是自己最可靠的伙伴,每一次擦拭都像是在进行无声的交流。
御堂切羽则静坐在蚁背的前端,双膝上横放着她的武士刀。
她闭着双眼,呼吸平稳悠长仿佛入定,整个人与刀融为一体,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锐利气息。
这几天的战斗让她对这柄刀的掌控愈发得心应手,每一次挥刀,都比前一次更加精准、更加致命。
她消化着连日战斗的经验,将每一次生死一瞬的感悟,沉淀为自己剑道的一部分。
而司马瑾则是毫不掩饰占据在离林立最近的位置,正双手托腮,一双水汪汪的眼眸一眨不眨凝视着正靠在蚁头与背甲连接处,带着墨镜晒太阳的林立。
那眼神是炽热、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男人。
对她而言,这场远征的艰险与疲惫,都因为能如此近距离看着林立而化作无上享受。
林立确实在休息,但他的精神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时刻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两只能在天空中飞行的拟人飞蚁,搭配耳饰装备,能清晰捕捉到方圆百米内的任何风吹草动。
几天的旅途,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种枯燥的赶路中度过,偶尔出现的零星怪物,根本不需要他出手,便被三个愈发默契的女孩轻松解决。
她们的成长速度只比林立预想的要快上几分,让林立挺欣慰的。
“还有大概一天路程,我们就能进入下一个城市废墟。”
林立没有睁眼,很平静的打破沉默,“今晚就在那里休整,明天开始进入城市,小心转角遇到鬼喽。”
“是!”三位少女异口同声回应。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浓郁、混合血腥与硝烟的味道,顺着风突兀地钻入每个人的鼻腔。
林立猛地摘下墨镜,那双总是带着一丝倦怠的眼眸瞬间变得锐利。
站起身望向气味传来的方向,远方的地平线上,一缕若有若无的黑烟正袅袅升起。
同时,天上警戒的拟人飞蚁回报情况:前面发现新鲜的遭遇战场地,死伤惨重。
“停下。”
巨型护卫蚁立刻遵从指令,庞大的身躯停了下来。
“前方有问题。”
林立的声音冰冷下来。
蚁背上的松弛气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杀。
三位少女几乎是同时起身,握紧各自的武器,眼神警惕。
备好一切就绪,护卫蚁继续前进
随着距离越发靠近,那股血腥味就越是浓烈,几乎凝成实质。
绕过一个小缓坡,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心志坚毅的御堂切羽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幅宛如地狱绘图的死亡画卷。
十几辆黑色外漆、明显经过改装的豪华轿车与保镖车,七零八落翻倒在公路上,车身上布满爪痕、撞击的凹陷,以及深褐色的血迹。
车窗玻璃碎裂一地,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车的周围散落数十具尸体,他们大多身穿统一的黑色西装,肌肉贲张,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保镖。
但此刻,却是各种扭曲的姿态倒在血泊中。
有的被拦腰撕裂,内脏流淌一地;有的头颅不翼而飞,只剩下腔子不断涌出血的脖颈;还有的被某种昆虫的口器贯穿,如同被钉在地上的标本。
空气中除了血腥味,还弥漫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一些体型较小的变异昆虫,正趴在尸体上贪婪啃食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嗤声。
“幸存者的车队……”
安小絮的声音带着颤抖,她紧紧握着锤柄,脸色苍白。
“看排场,应该是某个大人物的逃亡车队。”
御堂切羽的眼神快速扫视战场,“可惜,高估自己的火力,也低估这个世界的残酷。”
林立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越过这片惨烈的屠宰场,锁定在了车队的中央。
早在生存系统以前,他就在外网看过与这里相差无几甚至更夸张的猎奇外流视频。
那叫一个血脉喷张一一物理意义上的。
某种程度上,算是免疫这种血腥场面了。
在那里,一辆经过重度装甲加固的越野车,如同被狼群围困的孤羊顽强挺立。
车身同样伤痕累累,防弹玻璃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但尚未被击穿。
车的周围正聚集了密密麻麻、数以百计的暴走动物与变异昆虫。
野猪、青蛙、体型堪比汽车的蟑螂、举着大钳与尖锐刺尾的蝎子……
它们如同黑色潮水,一波又一波冲击那辆最后的孤岛,疯狂抓挠、撕咬、撞击车体,发出刺耳的噪音。
车里,还有活人。
……
……
“……还剩最后一个弹匣。”
云飞的声音沙哑干涩,靠在驾驶座上,颤抖的为手枪换最后一个弹匣。
紧握到颤抖的手指,暴露出他内心的极度疲惫与绝望。
这是某个保镖死去硬塞给他的,云飞还没来得及拒绝,对方就已经冲出车子。
然后,被怪物撕碎,连惨叫都没有。
身为国内众多企业中特别脱颖而出的新星,再怎么刁难人的甲方都见识过,怎么无礼的要求都接受过……
唯独眼前的这一切,早已超出他的认知范畴。
益于聚会上与合作方有共同话题,来之不易的好感成为他能被庇护的门票,在这只火力充沛的车队下得以存活。
本以为凭借这支武装到牙齿的车队和重金打点的情报路线,能够安全抵达军方建立的沿海要塞,谁可想,刚进入这片郊区,就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怪物狂潮。
激战不到一小时,车队覆灭,武装人员尽数牺牲,只剩下他和合作方企业的女儿朱婉晴,被困在这辆耗尽了机枪子弹的铁棺材里。
“云……云总……”
后座传来朱婉晴微弱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强撑一丝镇定。
她蜷缩在座椅的角落,那身原本昂贵的定制连衣裙早已被沾染脏污,满是尘土与不知是谁的血迹。
那张总是挂着骄傲笑容的漂亮脸蛋上,此刻只剩下泪痕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如果……如果撑不住了……”
朱婉晴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时,漂亮的眼眸里倒映窗外怪物的狰狞身影,“就……就用你手上的枪,把我们……我们”
云飞的心脏猛地一抽,他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个在杂志、电视上绽放荣光的女子,平时总是任性刁蛮,却在生死关头保持最后尊严的大小姐,喉咙仿佛堵了一团棉花。
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更加紧握手枪,透过已经布满裂痕的挡风玻璃,重新瞄准一只正试图用口器钻探玻璃裂缝的巨型蚊子。
砰!
砰!
砰!
三发点射,将那只蚊子的身体打出窟窿,绿色的汁液溅满玻璃。
但是,这毫无意义。
一只倒下,立刻有三只、五只涌上来,继续不知疲倦的攻击。
“哐当!”
一声巨响,车顶猛地向下凹陷一大块。
一只体型格外壮硕的狂暴黑熊,正用它那蒲扇大的熊掌,一下又一下捶打车顶。
车内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显示车体结构受损已达临界值。
云飞的眼中,最后一丝光芒黯淡下去。
结束了。
缓缓垂下握着枪的手,转过身,看向后座的苏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朱大小姐,抱歉,可能……要栽在这了。”
他深吸好久口气,安抚自己选择做出打算的情绪,抬起手中的枪,缓缓对准了朱婉晴。
朱婉晴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就在云飞即将扣下扳机的那一刻——
嗡——
一股难以言喻、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巨浪,瞬间席卷整个战场。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最顶端的绝对压制。
所有正在疯狂攻击的怪物,无论是狂暴的野兽,还是嗜血的昆虫,它们的动作都在这一刻戛然停止,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它们的复眼与兽瞳中,那份原始的暴虐与贪婪瞬间褪去,取而代之是一种源自基因深处、最纯粹的恐惧。
它们瑟瑟发抖,匍匐在地,甚至连嘶吼都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云飞和朱婉晴也感受到这股威压,那不是怪物的凶残,而是一种更加宏大、更加冰冷、如同神明俯瞰蝼蚁般的漠然,让呼吸都为之停滞。
两人僵硬地转过头,透过破碎的挡风玻璃,望向威压传来的方向。
只见在那片被鲜血染红的公路上,一个身影正不紧不慢走来。
他身材修长,一身黑衣,随意握着一柄造型狰狞、散发不祥气息的长柄镰刀。
步伐很平稳随意,踩的轻松自在,毫不在乎自己要面对不是什么兽潮虫潮,而是在散步。
明明只是一个人,却仿佛一支正在推进的军队,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嗷呜——!!!”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而充满杀意的狼啸,划破这片死寂。
男子身后的空气猛然扭曲,一头体型堪比重卡、由纯粹的灰色能量与杀气构成的巨狼虚影轰然现身。
它仰天长啸,橘色双瞳死死锁定着围困越野车的怪物群,充满毫不掩饰的戏谑、暴虐与贪婪。
在令全场凝滞的下一刻,他动了。
整个人化作黑色虚影,手中镰刀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径直冲向怪物最密集的地方。
与此同时,那头巨狼虚影也动了。
全身力量爆发,庞大身躯如同瞬移,直接越过数十米距离,张开足以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对着以越野车为中心方圆十米内的区域狠狠撕咬。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只是一口。
那片范围内所有的怪物,无论是野猪还是螳螂,都在瞬间被那无形的巨口碾碎、吞噬,化作碎沫均匀洒满地面。
一个完美的、绝对安全的圆形地带,被硬生生地「咬」了出来。
云飞和朱婉晴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大脑一片空白。
而这,仅仅是开始。
清空车旁的威胁,男子又冲入怪物群腹地。
一场炼狱般的屠杀,就此上演一一
手中的镰刀仿佛活了过来,每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垢黄刀刃所过之处,无论是坚硬甲壳,还是厚实皮毛,如同纸糊一样被轻易撕裂。
男子的身法诡异至极,时而化作一团飘忽的雾气,在怪物致命的攻击间隙中穿梭;时而左手燃起淡淡的金色火焰,单手抓握敌人将其焚烧殆烬;那双冰冷的眼眸中,充斥一丝骇人血光,让与他对视的怪物瞬间心神失守,动作出现致命停滞。
那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高效的「清洁工作」。
他如同死神,优雅而冷酷的收割生命。
短短几分钟,数百只让顶尖保镖队饮恨的怪物,便被他一人一镰屠戮,尸体遍地。
在最后一只灰熊被镰刀斩成碎块后,整个世界陷入死寂。
男子站在尸山血海的中央,甩了甩刀刃上的血迹。
然后,转过身,平静投向伤痕累累的越野车。
车内二人这才如梦初醒,看着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心中涌起的,是比面对怪物时更加强烈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