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妮莎像是只掉进米缸的老鼠，手里拿着那种奇怪的针筒和吸管，趴在魔像的残骸上。

她正疯狂地抽取着那些还在流动，且发着光的紫色血液……

那是星之金属最纯粹的液态精华。

而塞西莉亚则指挥着那几个此时才敢冒头的教会骑士……

这群家伙刚才一直躲在后面……

将魔像剩下的大块躯壳和周围的原矿搬上他们的马车。

“哼，算你识相。”

塞西莉亚看着那一车车满满当当的矿石，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把最值钱的实体矿都留给了教会，只拿走了一些没用的废液。看来你对女神还是有几分敬畏之心的。”

我微笑着点头，保持着那副高洁圣女的模样：

“各取所需罢了，审判官大人。”

而我此刻在心里……

已经笑没活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

这个笨蛋修女！

那些石头虽然值钱，但要重新熔炼提纯的成本高得吓人！

凡妮莎抽走的那几管子精华，才是这玩意的灵魂啊！

这就好比吃螃蟹，你把壳全拿走了，把黄留给了我，还觉得自己赚翻了？

感谢女神赐予我一个没文化的对手！

……

夜幕降临。

鉴于峡谷内重力异常，夜晚行路极其危险，我们和教会的小队不得不暂时在那块相对平稳的高地上共同扎营。

泾渭分明的两个营地。

一边是肃穆而又死板，连吃饭都在祷告的教会骑士团。

另一边是我们这群此时正围着篝火，烤着不知从哪打来的野兔，甚至还在煮着蘑菇汤的杂牌军。

食物的香气，顺着风，很不讲道理地飘向了教会那边。

我端着一碗热汤，眼角的余光看到。

那个原本正坐在石头上擦拭链锯剑的红发修女，鼻子微微动了动，然后喉咙里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咕咚”声。

她的眼神开始不受控制地往我们这边的烤架上飘，但碍于面子，又不得不强行扭过头去，假装在看星星。

那个样子，就像一只饿着肚子但又不想向人类低头的高傲流浪猫。

“哎呀，这只兔子好像烤多了。”

我故意大声叹了口气。

“格雷森，你的手艺太好了，但这只腿实在太大了，我吃不下啊。要是扔了，会不会太浪费食物，亵渎了女神的恩赐呢？”

格雷森那是相当配合：

“是啊老大，浪费食物是要下地狱的。”

我端起那个装着金黄流油兔腿的盘子，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了塞西莉亚面前。

“审判官大人。”

“干……干嘛？！”

塞西莉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手里的链锯剑差点又嗡嗡响起来。

“别想贿赂我！本小姐是不会……”

“不，我只是想请您帮个忙。”

我一脸诚恳。

“为了不亵渎食物，能不能请您……代为消灭这份额外的负担？”

塞西莉亚低头看着那个盘子。

香气像是有实体的小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胃。

“……这可是你求我的。”

她别过脸，脸颊微红。

“既然是为了不亵渎女神的恩赐……那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地……”

下一秒，盘子已经到了她手里。

看着她毫无淑女形象地大口撕咬着兔肉，腮帮子鼓鼓囊囊像只仓鼠，我嘴角的笑意真诚了几分。

果然，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傲娇，一旦喂饱了，智商和防备心就会直线下降。

“所以……”

我在她旁边坐下，递给她一杯清水，顺便帮她拍了拍背防止噎死。

“那个星辰异端，到底是什么？值得让大名鼎鼎的断罪之红莲亲自跑到这种荒郊野外来？”

塞西莉亚喝了一口水，满足地叹了口气。

此时的她，看起来终于像个符合年龄的十六七岁少女，而不是那个人形兵器了。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

她擦了擦嘴上的油。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们这些猎人消息灵通，早晚也会知道。”

她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

“你听说过……星之智慧派吗？”

星之智慧派。

这个名字让我拿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

在低语之卷的某些残页里，我似乎瞥见过这个名词。

“一群疯子。”

塞西莉亚冷冷地说道。

“他们崇拜那些来自星星的怪物。他们认为，这片峡谷里的星之金属，是开启通往真理大门的钥匙。”

“最近，教会在城里的眼线发现，这群老鼠正在秘密搜集大量的星之金属，似乎在筹备某个召唤仪式。”

“召唤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某个邪神的分身，也许是某种能毁灭城市的灾难。”

塞西莉亚握紧了拳头。

“我的任务，就是在这群老鼠拿到足够的金属之前，把这里的矿脉全部封存。或者……把他们全部锯成两半。”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丝警告：

“所以，虽然这次放过你了，但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和那群疯子有关系。否则，这顿饭的交情，救不了你。”

“当然。”

我微笑着回应。

“我可是守法公民。”

我心里却冷汗直冒……

完蛋……

阿斯代尔让我来找矿，教会要封矿，还有个什么智慧派在搞召唤。

这哪里是挖矿，这简直是在火药桶上跳踢踏舞啊！

就在我们交谈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

是艾利奥特。

他手里拿着那件厚披风，一言不发地披在了我的身上，帮我挡住了夜风。

然后，他抬起头，用一种冰冷，甚至带着一丝敌意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塞西莉亚。

那种眼神，就像是一只护主的狼崽子，在警告另一只靠近的猛兽。

塞西莉亚被盯得莫名其妙：

“喂，这小子有毛病吗？干嘛这么看着我？”

“抱歉，”

我拉了拉披风，感受着上面属于少年的体温，心里有些无奈，又有些微妙的暖意。

“他只是……有点认生。”

“认生？”

塞西莉亚狐疑地看着艾利奥特按在腰间弩机上的手。

“本小姐怎么觉得他想在我背后来一箭？”

“错觉。绝对是错觉。”

我站起身，拍了拍艾利奥特的手背，示意他放松。

少年的肌肉这才慢慢松弛下来，但依旧半步不离地跟在我身后。

“早点休息吧，审判官大人。”

我对塞西莉亚行了个礼。

“明天，也许我们还能发现更多的……惊喜。”

回到自己的营地，我躺在睡袋里，看着头顶那片被紫色雾气遮蔽的星空。

星之智慧派。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进了我的心里。

阿斯代尔知道他们的存在吗？

他是故意让我卷进来的吗？

还有……

我侧过头，看了一眼守在篝火旁守夜的艾利奥特。

他正抱着膝盖，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这边。

火光跳跃在他的脸上，让那张原本稚嫩的脸庞，显出几分超越年龄的深沉。

这孩子的眼神，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

以前是依赖，现在……更像是一种偏执的占有。

“唉……”

我叹了口气，翻了个身。

作为一个前欺诈师，我最擅长处理谎言和利益。

但对于这种真挚得有些沉重的情感……

我还真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