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扫过信纸中的内容,信中铺满了娟秀的字迹,犹如艺术品那般优雅美丽,墨琬突然就不生气了。

墨琬双手捧着信纸,仔细阅读着信中的内容:

【分别得太匆忙,许多事都没来得及细说。

我想你也会理解我匆匆请你离开教会,因为教会并非谈论我们两人私人事宜的地点。

我知道你心中对我抱有许多疑惑,为何我一眼就能看出你的真实身份。

我们两人的身体里流淌着互为宿敌的血液,圣女作为对魔族最锋利的刀刃,自然需要具备看破敌人伪装的慧眼,并从中找出一击必杀的对策。自我诞生之初,我就肩负着如此使命。

三年前魔族王女被流放这一事我也有所了解,我深切理解你被魔族背叛的刻骨之痛。作为圣女,作为被神明选中普渡众生,将人类从魔族施加的苦难中救济出来的神使,我,没有理由对作为被魔族施害的受害者的你赶尽杀绝。

同时,我也知晓,哪怕魔族背叛了你,一个人要抛弃属于她的信仰依然十分困难,就像信仰维萨的人会永远忠于维萨一样,我不会责备你的信仰。

但我需要看到你待人的真心,你若愿意把真心交给我,我自会以同样的善意去抚慰你在魔族之中受到的伤痛。

而我赐你的赠礼,在信纸的背后。

这是一张地图,地图标点的地点我为你准备的新家,在圣城里永久居住的家。

房子前面种植着九株百合花,面对房子大门左侧是紫色百合花,右侧是白色百合花,中间是白紫混色花。

当然,你也可以将那栋房子卖了换取十金币,回到你之前辗转颠沛的旅途,这一切皆由你选择。】

读完信中内容。

墨琬翻转信纸,果然原本空白的信纸后背逐渐显形出黑色的线条。

线条构成了圣城的地图,而圈起来的地点,在圣城靠边缘的地带。

墨琬盯着信纸。

许久,她看向窗外的暮光,她悠悠叹了口气。

家吗?

墨琬对家的概念已经逐渐模糊了。

抬起手,遮挡着夕阳,昏黄的霞光透过指缝照进自己的眼睛,中指之上大一圈的银白亮色格外显眼。

信中并没有提及为何戒指摘不下来。

但墨琬能猜得出其中缘由。

伊瑟琳一直在心中强调个人,她们在以私人的名义相处,并非人族圣女与魔族王女这两个敌对的立场。

但圣女终究还是圣女,伊瑟琳无法抛却圣女的身份,戒指是束缚她的一种手段,这是圣女保护人类的职责所在。

思索良久。

墨琬把信纸放回空间戒指里。

她收拾起包裹,准备退房,去找自己的新家。

按照地图上的标点,墨琬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了伊瑟琳指示的地方。

这里的人相对城中心较少,大多也都是平民。

趁着将尽的落日,墨琬的视线快速扫过这里的每一间房子,只有一间房子门前种植着花卉。

在大门的正前方,一盆白紫相间的百合花明晃晃地摆在正中间,如果不挪开,出入门恐怕会踢到这盆花。

墨琬走上台阶,抬起手握住门把手。

吱哑~

房门像是感应到她的到来一样,还没等她用力,门便自动打开了。

墨琬蹲下来,抱着那盆百合花走进了房子里,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墨琬仔细感受着,似乎与下午与圣女亲密接触时的气味相差无几。

环顾着屋内,空荡荡的,却也十分干净整洁。

每一处细节,都像是在告诉墨琬,这间房子就是圣女特意为她准备的新家。

把白紫花放在窗户旁边。

墨琬来到卧室前,推开卧室门,与外面的客厅不一样的是,卧室里具备着全套的家具和床具。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就好像...伊瑟琳早就预料到自己会去教会遇见她,然后,她会撞破自己的伪装。

说实话,墨琬仍然有些许不安。

可伊瑟琳周到的安排又让墨琬心中产生了浓厚的暖意,这股温暖将墨琬心中的不安压了下去。

此时此刻,她只想在床上躺下来。

她只想好好感受一下,属于自己的房间,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家。

三年来跟着苍晶石小队,不是住旅店就是野外露宿,她从未有过一个安定的家。

放下了包裹,墨琬躺在床上。

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的宁静。

这是旅店不会给她的安心感。

之后墨琬又简单地打理了一遍自己的新家,她才出门吃饭。

吃完饭回来,墨琬坐在屋子里发呆了一会儿。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在这间新房子住了下来,也没打算回绝伊瑟琳的好意。

可她就是莫名地信任伊瑟琳。

大概是...在她的印象中,圣女一般都是和魔王同等级的存在,也一样具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圣女想要杀死她这个被魔族遗弃的王女,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当绝对的力量差距并没有给她带来危险时,这份力量的差距感就成为了墨琬对伊瑟琳的信任感。

毕竟,一无所有的自己,被魔族抛弃的自己,圣女还能从自己身上图什么呢?

如此一来,墨琬只能相信伊瑟琳对自己是抱着纯粹的善意。

想通了这些,墨琬收拾着衣服,走到了浴室。

她惊喜地发现浴室里安装着浴桶,虽说没有浴缸那么宽大,但也足以让人舒舒服服的坐着泡一泡澡。

打开储水缸里盖子,水缸里也备满了水,墨琬毫不客气地把水装满浴桶。

解开马尾,散开自己的紫发。

墨琬痛痛快快地洗了个头,又用毛巾绑起头发,才舒舒服服地沉进浴桶里。

墨琬想起了自己三年前的魔族生活。

在魔族的王宫里,她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寝殿,寝殿里有一间泳池大小的澡堂,墨琬可以铺张地在泳池里盛满温水,自己独自一人享用整个泳池,自由自在地在泳池里游泳。

她无比怀念曾经的王女生活。

怀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她怀念早逝的母亲,怀念那个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来的女人,怀念自己现世未曾感受过几年却刻骨铭心的母爱。

忽地。

墨琬落了泪。

她抬起手,狼狈地擦拭着眼角滑落的泪水。

她捶着自己的心口,命令着自己不要那么多愁善感,可当拳头一下又一下打到棉花般柔软的分量上,她的心产生了一丝丝奇怪的念头。

她低下头。

然后又有些脸红地别过头。

没想到才十八岁,已经小有资本了。

墨琬记得自己三年前还平平无奇,在没有经济来源那段时间,她甚至可以不穿内衣。

“咕噜咕噜...”

墨琬的身子不断往下滑,她放弃了折磨自己。

好久...没有放声哭泣了。

在旅店里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怕路过的人听到,野外露宿和罗莎睡在一起更加不可能那么做。

她放空大脑,她想要让自己收回多余的伤感。

生疏地,笨拙地爬行着,好像自己的双手不属于自己。

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墨琬,知道什么地方可以走,什么地方不可以走,有些道路一旦踏进便会发生血光之灾。

她向来很谨慎。

墨琬碰了碰手指上的戒指,浸泡着温水,暖暖的,墨琬灵机一动,用魔法给戒指加热。

刹那间,微微滚烫的水温刺得她有些生疼。

明明已经不再思念故乡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如潮涌至的情绪,她不再隐忍,任由泪水滑落脸颊。

她真的很累很累了。

但今天对她来说,是莫大的救赎。

脑海里浮现出伊瑟琳那张肤色冷冰冰的,嘴角又含着浅笑的脸庞,墨琬只觉得无比安心,她逐渐在浴桶里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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