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如此,可心口却一如既往地阵痛着。
即使迄今为止她经历过无数生死,可是残存的人性却还是会悲鸣。
但是,还并非出手的时候,眼下的状况还不允许她肆意行动。
原因很简单。
——她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虽说会场内到处都弥漫着魔人特有的恶臭,台上的男人更是臭气熏天,简直是要把“我是魔人哦,讨厌我的话就来找我吧”这种想法挂在脸上。
可是,诡异的点只要一想就能找到不少。
比如说明明自己保持着一副冰冷的态度却没有任何人投来诧异视线,仿佛完全接受了自己这一不合群的个体。
又比如除去魔人的臭味之外,几乎所有男女们身上都还漂浮着另一种怪味,而那味道她曾在西区机偶组织的首领身上闻到过。
“全都和那个男人一样,接受了魔人的力量吗?”
但如果做此思考的话却又出现了新的矛盾...
人类不可能接受魔人的血,能有个例存在已经是奇迹,不可能有什么办法能让如此规模的人全都成功。
更何况失败就意味着死亡,就算渴求着力量或是权利,惜命的贵族们又怎么可能拿命来赌?
无法理解。
“啧...”
视线再次转向台上的小胡子男。
他貌似是这城堡的主人,也是这场宴会的主持,如果硬要在这些人里面找[Collector]的替补,那他的可能性最大。
但是,真正精明的魔人,真的会堂而皇之地将真面目暴露吗?
“陷阱吗?”
不管怎么去看,这宴会都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
——为了针对某个狩猎魔人的人而设下的陷阱。
“...”
贸然出手的结果会是如何呢?
想着这种事的同时,屏幕上再次浮现出了悲惨景象。
一位猎人用枪击中了一个小女孩的大腿,女孩哭着以爬行蠕动的狼狈姿势逃跑,可是却被迎面追上来的另一位屠夫笑着用刀劈成两半。
她那碎成两半的脑袋被放大着呈现在屏幕上,那双溢着绝望的双眸即使被顺着碎掉的脑壳流出的血液与脑浆混合着裹住,可却仍旧睁大着。
那就像是像是在向注视着一切的黑提出质问一般。
——为何袖手旁观?为何见死不救?
“...”
——因为我是魔女。
黑在心中冷静地给出答复。
可是,就像是无法承受灵魂深处的呼喊一般,她的身体却违背着理智,本能地动了起来。
“村正——”
双腿自然而然地弯曲,血液从手腕中涌现,缠上四肢,构成漂亮却又处处散发着邪气的血红剑刃。
迎着旁人所投来的惊讶视线,她跃上高空,双手紧握剑柄,以上段式的姿态瞄准着目标下砍。
无可比拟的速度超越了极限,闪烁的身姿化作于空中闪烁的红色丝线,她于一瞬之间挥下刀刃,轻而易举地斩断了台上男人的头颅。
“我在...干什么啊?”
名为理智的存在于几秒后回归,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凝视着倒在眼前的小胡子男的尸体。
那大概是她灵魂最深处的那份人性在发作,长久以来压抑着自我的她还没能意识到这问题的答案,而眼下的局面也绝对不容她在做多余的思考。
“呵呵...呵呵呵呵呵”
男人凄惨的死去,断掉的头颅切口处至今还在向上喷涌血液,可是,底下的贵族们却没有一个露出畏惧神色。
相反,像是共鸣一般,他们整齐划一的鼓着掌,空洞扬起的嘴中吐出渗人的笑声。
“真是不错呢!”
“真是厉害啊!”
“居然不假思索的就杀了呢”
“是蠢还是正义呢?”
人性化的姿势与表情全都停止了,贵族们僵硬住身体,他们无序又机械式的张开嘴,说着明明是嘲讽可却太过木讷的话。
而迎着那话语,先前被斩去的男人的头颅啪的摔落至地,但是,那丑陋脸庞上的肌肉表情却完全没有因为与身体分离而就此停止。
“嘿嘿...嘿嘿...果然,果然呢,魔女会来呢”
头被斩下也还能继续说话,这已经远超常理,然而跟超现实的事也马上就跟着一同发生了。
“是啊,是啊,那就给予她惩罚吧”
断躯与头颅的切口处纷纷向外喷涌出黑色的线路,线路反复缠绕编织,最终形成新的躯体——新的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
“果然是陷阱吗?”
无从得知是哪一环节出了错,但照此来看的确是中了陷阱。
但是,现在也没有必要再这鲁莽的行动而懊悔。
“呼...”
挥刀甩去刃上的污血,黑平静地环视着男人与台下的贵族们。
人数大概是五十朝上,从这架势来看恐怕每个都接受了魔人的血液。
倘若要将小胡子男人的状态加到思考里面的话...还要做好每个人都能像是史莱姆一样分裂的最坏打算。
小胡子男只是傀儡。
而真正的[Collector]目前的踪迹完全未知,[权能]更是无从知晓。
以常规的战斗角度来思考,可谓是占尽了下风。
但是,那又怎样呢?
“算了,过于谨慎反而更没有意义了啊”
她本就不是擅长做这些计划思考的人,比起那些繁琐的事,战斗或许更适合她。
而相应的,她也拥有着能支持其战斗的力量。
她是魔女。
是恶之华,是罪之花。
是凌驾于万物之上,嘲弄正义与邪恶,讥讽现实与幻想的魔女。
是为世间万物带来恐惧与灾厄,所欲所求只有混乱的魔女。
“...”
陷阱?那又有什么意义?
就算在场有一百位魔人,而且设下了能够衰减其一百倍实力的陷阱,她也绝不会输。
在达成夙愿,践行自己的使命前,她绝不会输。
放弃了所有精细的考虑,黑再一次挥刀斩断复活的男人,将刃锋指向底下的人群。
“没有逃跑呢!”
“真是有勇气呢!”
“是因为不怕死还是愚蠢呢?”
面对着黑所展现的狂妄,底下人群所给出的回应,却依旧是毫无感情的捧读。
先前还能像正常人一样露出自然表情,可现在却全都像是被夺舍了一样开始,变成了像是人偶一样的废物。
“人偶...?”
呢喃着那灵光一闪而生出的词汇,黑握紧刀刃。
突兀地,穹顶上的灯光不知为何而闪烁起来。
黑,白,黑,白...
场内的光亮以急剧的速递交错着,循环递变的色彩让人完全无从辨清眼前的视线。
在那狂乱的黑与白的交错中,唯一能感觉到的,就只剩下自底下不断传来的怪音。
——哒,哒,哒。
像是指针转动,又像是齿轮旋转耦合,那是会让人联想到复杂机械的诡异声响。
“无知,狂妄,自大,愚蠢!此即为汝之原罪!现给予无知之辈以救赎之资!加入我们吧!成为我们吧!与我们一同进化吧!”
整齐划一的呼喊声再度响起,与此同时灯光恢复正常。
最后呈现在黑眼中的,是彻彻底底的怪物群。
——所有的人都丧失了原本的模样,他们的肢体扭曲,关节旋转,器官错乱,和被人胡乱堆积的积木一样惨不忍睹。
即使如此却没有丧失生命,反而更有活力一般行动着肢体——除了魔物之外,大概没有别的词能用以形容了吧。
“...”
无需自我介绍,也无需辩驳或是求饶。
黑摆出剑道的预备式,而怪物们则同样回以咆哮。
前者驻足等待,而后者蜂蛹上前。
不对等的战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