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靠近,空气中便已弥漫开一股令人垂涎的、复杂而诱人的香气洪流
——新鲜出炉面包的麦香、烤得滋滋冒油的兽肉焦香、浓郁醇厚的奶酪发酵气息、辛香料在热油中爆裂的辛辣、还有各种甜腻果酱与蜜饯的芬芳…
无数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近乎实质的、名为“饕餮”的盛大邀请。
这里是西境通往王都平原路上最负盛名的“美食城”,商旅云集,人声鼎沸,仿佛连空气中都飘荡着油脂和幸福的颗粒。
当那辆显赫的金色马车在红龙骑士团赤红铁流的拱卫下驶入城门时,伯尔城的反应与之前的摩罗城截然不同。
短暂的敬畏之后,是更加汹涌的好奇与喧嚣。
“看那!王室的黄金马车!”
“还有红龙骑士!天啊!里面坐着哪位大人物?”
“是公主殿下吗?听说多尼城那边…”
“管他呢!快看!‘蜜糖安妮’刚推出了新口味的火焰浆果馅饼!去晚了就没了!”
“走走走,‘老矮人酒桶’今天有十年陈酿的黑麦啤酒特供!”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橱窗里琳琅满目地展示着各色美食美酒。
烤炉里喷薄着热气腾腾的烟雾,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摩肩接踵,脸上大多带着满足的笑容和对食物的热忱。
这里没有摩罗城那种挥之不去的圣光压抑,只有属于世俗的、烟火人间的喧嚣与活力。
梅塔尔几乎在马车驶入城门的瞬间就推开了车窗,贪婪地呼吸着那令人愉悦的复杂香气。
先前丘陵遇袭的惊悸被这浓郁的烟火气冲淡了不少,湛蓝的眼眸重新焕发出光彩:
“哇!好香!哈兰德叔叔!贝狄威尔团长!我们在这里休整一下好不好?
我想尝尝伯尔城的美食!听说这里的火焰浆果馅饼和矮人黑麦啤酒特别有名!”
她的声音充满了少女的雀跃和对新奇的向往。
贝狄威尔冷硬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微微颔首。
哈兰德看着公主脸上难得的轻松,也松了口气,沉声应道:
“殿下放心,已安排妥当。下榻‘丰饶之角’旅店,那里有伯尔城最好的厨房和最安全的守卫。”
“丰饶之角”无愧其名,旅店本身就像一座巨大的美食博物馆。
旅店大堂中央甚至有一个旋转的烤肉架,上面串着一整只被烤得金黄流油的金背野猪,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诱人的滋滋声,香气浓郁得化不开。
墙壁上挂满各种熏肉、香肠、风干火腿。空气中除了食物香气,还混杂着麦酒、葡萄酒和各种香料的味道。
梅塔尔几乎立刻就被这氛围感染,兴致勃勃地拉着侍女去品尝旅店招牌的火焰浆果馅饼了。
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这美食天堂的抚慰中,将旅途的艰险暂时抛诸脑后。
娜丽被安排在旅店顶层视野最好的套房。
巨大的露台俯瞰着伯尔城熙熙攘攘的市集和远处层叠的、被晚霞染上金边的丘陵。
她站在露台边缘,皙白红润的肌肤在夕阳余晖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暖金,柔顺亮泽的紫色长发随风轻扬。
她手中端着一杯旅店赠送的、据说产自本地著名酒庄“醉梦谷”的深红葡萄酒,却并未品尝。
灰紫的眼眸平静地扫过下方喧嚣的市井百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冰冷的骨戒。
食物的香气浓郁得令人窒息,人间的烟火温暖得近乎虚假。
然而,娜丽『奇幻级』巫妖那超越凡俗的感知,却在捕捉着这喧嚣与香气之下,一丝极其隐晦、却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冰冷窥伺。
这感觉比在摩罗城更加微弱、更加分散,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冷的针尖,从城市各个角落悄然刺来,却又在触及她感知屏障的瞬间消散无踪。
奥尔德…你的老鼠,数量更多了,娜丽心中冷笑。
她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红酒,深红的酒液在夕阳下折射出如同血液般的光泽。
用这满城的烟火气做掩护?倒是…别出心裁。
与此同时,在远离伯尔城喧嚣的、一片被永恒阴影笼罩的扭曲空间内。
这里没有光,只有粘稠如墨汁的黑暗和仿佛来自深渊之底的、永不停歇的痛苦哀嚎。
空气灼热,弥漫着硫磺与血肉焦糊的恶臭,地面是龟裂的、流淌着暗红岩浆的焦黑岩石。
一道身影跪伏在这地狱般的景象中心。
他身披着仿佛由阴影本身编织而成的漆黑重甲,甲胄上流淌着暗红的、如同活物般的亵渎符文。
一柄造型狰狞剑刃仿佛由凝固黑血构成的巨剑,静静插在他身旁的岩石中。
剑身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他正是『鬼剑士』奥尔德。
他低垂着头,头盔的阴影完全遮蔽了面容,只有两点燃烧着硫磺火焰的暗红眼眸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一股压抑到极致、混合着暴戾与不甘的毁灭气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他周身无声地翻涌。
就在此时!嗡——!
奥尔德面前的黑暗如同幕布般被无形之手撕裂!
一道由纯粹暗红火焰构成的、巨大而扭曲的逆十字架凭空出现。
十字架中央,一个模糊不清、仿佛由熔岩和骸骨拼凑而成的巨大宝座虚影缓缓浮现。
宝座上,端坐着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阴影!
它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有无尽的痛苦战争与毁灭的意念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
仅仅是虚影的降临,就让奥尔德周身的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地狱大主教』(战争罪)…乔·布莱曼主上!”
奥尔德的声音嘶哑而充满敬畏,头颅垂得更低。
“卑微奥尔德…”一个宏大、重叠、仿佛无数生灵在炼狱之火中哀嚎汇聚而成的意念,直接在奥尔德的灵魂深处炸响。
“比尔愚蠢…连流亡的亡灵都无法处理…甚至于折损宝贵的先锋军团…”
那意念中蕴含的暴怒与失望,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奥尔德的精神核心上。
他身体猛地一颤,周身翻涌的气息瞬间被压制下去。
“属下…无能!”奥尔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屈辱。
“是那亡灵…娜丽…她的力量…超出了预期!而且…有红龙骑士团的贝狄威尔…”
“借口!”地狱主教的意念如同滚烫的烙铁,
“失败…就是失败!‘战争’…永远不需要借口!
唯一需要的只有胜利!或者…彻底的毁灭!”
“听令!”地狱主教的意念不容置疑,带着终极的战争律令:
“吾主〖暗黑神王〗休尔休斯的荣光…不容玷污!”
“末日教会的威严…更不容挑衅!”
“那个亡灵…娜丽…她的灵魂…必须被拖入地狱的最深处…承受永恒的战争与毁灭之刑!”
“而她的力量…将成为吾主降临祭坛上…最璀璨的祭品!”
“奥尔德!拿起你的‘鬼泣’!唤醒你血脉中沉睡的战争之魂!抛弃你那无用的试探与蛰伏!”
“吾代表至高至圣荣耀【尊主】伟大意志赐予你…〖地狱战火〗的烙印!”
“在通往王都的道路上…在万众教徒瞩目之下…”
“用最狂暴、最血腥、最无可争议的方式…彻底撕碎她!碾碎那些碍事的红龙虫子!”
“让整个修穆尔王国…都在你的剑下…恐惧颤抖!”
“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若再失败…你…就自己跳进【熔岩地狱】…成为下一个千年里…战争罪孽焚烧的薪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