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寒猛地收回视线，拍了拍胸脯，感觉心脏跳得有点快。
没错，从那个倒霉鬼出青楼开始，到“幽精”和“老翁”离开仙盟分部，一切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这当然并非神识或某种远程窥视的法术，那样也太容易被人发现了……这是一种近似于“合道仙术”，也就是“剑意”的神通。
身为上三境的弟子，合欢宗的圣女，差点被“九天玄女”一点意念夺舍的当代天骄，虽然她自认战力不高——实际上也差不多这样——但多少还有些压箱底的东西。
其名为“昭玄”。
昭示玄妙，显著其形。
这是她从“九天玄女”的气息中学会的，理论上讲，有加持道法、修为、境界的玄妙，譬如让雷法更克邪祟，显化绝地天通前的原本威能，譬如攀升境界，让八境修士短暂拥有九境宗师显化道韵之能……当然，理论是理论，这些是原版的功能，是“九天玄女”能做到的事情，而柳清寒嘛……
最多只能用它让自己稍微强一点点，也就是同境界“初入”变成“熟练”，初期变中期的水平。
而除此之外，也许是因为个人心境不同，这道“昭玄秘法”也有不同于原版的地方——它可以映出冥冥之中的“因果”。
只能看，不能碰，更不能改。
但对自己这种老阴……咳咳，谋士类型的修士，显然更有用些。
柳清寒如今就是在透过天地之间不断变化的“因果”关注那边两人的动静。虽然她用的并不娴熟，“昭玄秘法”也只是残缺版，不仅极大损耗精力，而且还有很长的时间延迟，但基本也够用了，至少能让她摸清现状。
一日多前，“幽精”引导那倒霉鬼去城中水源投毒，结果事成之后被自己抓到，倒霉鬼被一番好打，虽然什么也没问出来，但这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于是，刚进入不久的倒霉鬼又被他故意以奇怪、突兀的姿态放出，用来引起自己的注意，诱导自己亲自调查，然后被那两个人解决……
但自己看穿了这一层，所以缩在青楼这个主场内没有出去，那两人不想节外生枝，便也默许了自己的做法。
事情已经很明了，但“幽精”最初让那倒霉鬼去投毒的目的又是什么？
柳清寒思索片刻，得出了结论。
也是钓鱼！
不然按照现在的情况，那两人已经靠着邪异手段控制了本地的仙盟，做什么都是一念之间，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只是，他们原本想钓的到底是谁？自己路过这里只是偶然事件，因为那帮混混的吹嘘所以找上门打人也是偶然事件……没人会对着这种极小概率事件故意做局。
嗯，假设排除偶然，哪怕不到“一定”的程度，只是大概率会发生这种情况的话，必然对那个“鱼”有一定要求。
一个心细如发，到哪里都会先了解当地情况，又行动力强，具有强烈善恶观的人……从自己认识的人里思考，毕竟陌生人想着也没意义。
首先排除小师妹。
她不太可能关注这种小事，哪怕关注了，最多一巴掌给人拍死，不会深查，更不会把人送去仙盟。
然后，咦？东土，能辗转和那两人扯上关系的……小师弟？
柳清寒猛地坐起，思维顺着这一层继续联想下去，突然发现，这样好像意味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小师弟可是仙盟成员，而且地位颇高，至少也是紫绶司律那一档，行踪不可能被人随意发现，而他也并不是会顶着真名招摇行事的性子，例子就是，自己可是他的师姐、他师妹的好友，也只是从荀秋那里知道些近况，而那两个人竟然能准确锁定一件事——“苏晚天会在近几日抵达此城”。
这种准确的情报是哪里来的？！
“嘶……”她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
要么，这意味着仙盟被侵蚀的远远不止本地这一个分部，内奸的数量超乎想象，甚至有紫绶以上的高层，有七境八境的大修。要么，这意味着对方有某种隐秘又强大的手段，类似佛门高僧的“天眼通”“天耳通”，而不管哪一种，这都绝对不是好事。
而如果考虑到这一层……如果他们真正想钓的鱼是小师弟，那他们……真得走了吗？！
不会是在哪里藏起来，然后准备反手过来阴我吧？
想到这里，她匆忙结束了“昭玄秘法”，然后反手从芥子须弥中取出了百八十件灵材，匆匆忙忙把自己这座房间的阵法加固了十倍，打造成了铁桶江山，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外散神识，凝聚成线，仔细在城中检查起来。
青楼附近的街坊，没有……仙盟分部那边，哦，这块没几个人了……凡人的居民区，气机太杂了，啧，但没发现什么异常……城墙那边，还有城郊……
柳清寒得到了一切如常的答案。
但她更怕了。
不是我怂，主要是太吓人了啊……想起仙盟分部内发生的事情，柳清寒不自觉抿起嘴唇，她虽然是个坏种，但也研究不出来那种恶心东西，肉眼可见的，那帮人比她更坏，更阴险，更没底线。
什么人才能不怕啊，我的命可不是自己的……
柳清寒当即决定，先在这里缩它个十天半月，等小师弟来，能等到，那就联系他一起行动，反正“韩清柳”和他也有点战友之情，而且还没坑过人。如果等不到，那她就直接引动自己的“孤鸿”令牌，进入夜尽天明之主的洞天内……虽然会让自己彻底受制于人，但她本来就是当代玄女的掌中玩物了，不差这些。
她想了想，又用神识给青楼的老鸨发去一道消息。
“把人手都叫回来，还有，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要喝生水，给我煮沸十回再用真气灭一遍，吃的东西也一样……再给我把门窗和茅厕这种有洞有坑的地方全部封死！”
虽然一切都是她的猜测，但柳清寒能一边浪一边活到现在，别的不说，谨慎程度绝对是够的。
不然，也没法从当代玄女那里得到一个“太过保守”的评价。
……
中原，一片渺无人烟的山脉之下，古朴破败的地宫中。
荀秋站在一条漆黑、狭窄的甬道尽头，一身青裙无风而起，带着灰白交杂的发丝摇摆，正若有所思地仰头，看着身前骤然开阔的青砖空间，看着那漂浮在半空中，由十数道虚幻的道纹充当锁链的光团。
“手段很有意思啊……”她摸了摸下巴，“竟然用的是‘官位’……成其位便要承其责，这灵机所化的天材地宝虽有几分动物般的神智，但哪里做得了这种事情，便反过来受到了‘官位’和大阵的制约和责罚，不断被消磨状态，和本身的实力增长达成了平衡……妙啊。”
没错，“棋不语”用来封印天材地宝的手段，赫然就是一道“官位”！而且品秩不低，至少也是五品，对应六境。虽说“天章大阵”少说也有那么成千上万个“五品位”，但放在圣朝如此广阔的土地上，那可真是方圆千里、万万人中都未必能出一个，珍稀度绝对是有的。
在某种程度上，这东西甚至都够入圣朝天子的眼了。
“棋不语”什么身份，这种东西能拿出来一直放在这还不被人怀疑？
而且，这操作看似只是思维模式的不同，但精妙无比，别的不说，怎么才能让两者恰好冲突，而且一增一减刚好平衡，怎么才能把官位加予一定程度上的死物……这是一门大学问，荀秋觉得自己都得仔细研究一刻钟，其他人就更不必说，十年内能入门算他们聪明。
“棋不语”是朝廷命官，或者说，他能调用的资源内，有某个三品以上的大员？
他和“太师”关系不错，也许二者就是同朝为官，关系熟稔，出去之后也许可以查一查……荀秋想到这里，结束思考，然后便抬手将远处的光团抓摄了过来。
换成别人，面对这东西怕是就无从下手了，但她不一样，她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户部尚书”，区区一个五品官，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她一个念头下去，这道“五品位”便应声消解，化为纯粹的灵机回归了“天章大阵”，而内里裹挟的东西也在下一刻出现在了面前——
赫然是一条人面、蜈躯，狰狞可怖的蛊虫！
它尖牙利嘴一张便咬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