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语乘感觉自己像一枚落入琥珀的昆虫,在青欣雪那庞大而扭曲的爱意中,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甚至开始迷恋这种被凝固、被包裹的感觉。
那个最初抱着“攻略”心态进入这个世界的蓝语乘,她的形象在记忆中愈发模糊,如同褪色的旧照片。
取而代之的,是青欣雪鲜活的存在——她呼吸时胸膛的起伏,她笑起来时眼尾细微的纹路,她哭泣时滚落的泪珠砸在皮肤上的温度,她睡着时无意识蜷缩起来寻求保护的姿态……所有这些细节,构成了蓝语乘此刻认知中的“现实”。
她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甚至会觉得毛骨悚然的默契与和谐。
青欣雪不再需要依靠伤害自己来平息内心的风暴,因为蓝语乘的存在本身,就是她最好的镇定剂。
蓝语乘一个安抚的眼神,一次主动的牵手,甚至只是静静地坐在她目光所及之处,都能让那只名为“不安”的野兽在她心底暂时蛰伏。
青欣雪变得像一只被彻底驯养、却又保留着野性本能的猫。
她大部分时间温顺粘人,会用脸颊轻轻蹭着蓝语乘的手背,会像收集珍宝一样,将蓝语乘掉落的长发一根根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
她烹饪蓝语乘喜欢的食物,记住她所有的口味偏好,连葱花要切多碎、汤要晾到几成温都精准无误。
她看着蓝语乘吃东西时,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纯粹的满足感,仿佛喂养心爱的伴侣是她人生最大的意义。
但这种甜蜜的表象下,那根名为“占有”的神经始终紧绷着。
它体现在一些细微末节处:蓝语乘的手机可以随意放在任何地方,因为青欣雪绝不会去查看,但她会下意识地记住手机摆放的角度,如果被动过,哪怕只是一毫米,她都能敏锐地察觉,然后会用一种混合着委屈和不安的眼神看着蓝语乘,直到蓝语乘主动解释或用一个亲吻安抚。
她们一起看电影,如果剧情里有任何亲密戏份,青欣雪不会吵闹,但会立刻将脸埋进蓝语乘的颈窝,手指紧紧攥住她的衣角,身体微微僵硬,直到蓝语乘用手掌轻轻覆盖她的眼睛,低声说“跳过这段”,她才会慢慢放松下来,像讨到糖果的孩子般,用舌尖偷偷舔一下蓝语乘颈侧的皮肤,留下一个微湿的、带着独占意味的印记。
蓝语乘发现自己正在被这种极端的方式重新塑造。
她开始习惯,甚至开始依赖这种令人窒息的关注。
当她深夜醒来,发现青欣雪正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时,最初的悚然已经变成了某种安心。
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里,没有窥探,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守护和满足。
她会自然地伸手,将青欣雪揽入怀中,指尖插入她柔软的发丝,轻轻梳理,而青欣雪则会发出像被抚摸下巴的猫咪一样的、满足的咕噜声,更深地埋进她怀里。
她沉迷于这种被需要到极致的感觉。
这感觉像最强劲的麻醉剂,让她忘却了所有关于“系统”、“攻略”、“回家”的纷扰念头。
苏怡怡带着担忧的敲门声变得遥远,悠然探究的目光也变得无关紧要。
这个世界缩小到只剩下她和青欣雪共同构筑的这座孤岛,岛上没有规则,没有道理,只有无边无际的、滚烫的、足以将理智熔化的爱意。
然而,就在她几乎彻底放弃思考,心甘情愿地在这片爱的泥沼中下沉时,一个冰冷、机械、与她此刻沉溺的温暖氛围格格不入的声音,如同尖锐的冰锥,猛地刺穿了她意识中那片混沌的暖色。
【警告!检测到攻略者意识同化率超过临界阈值!核心目标“飞升”路径严重偏离!启动紧急干预程序!】
蓝语乘正被青欣雪从身后环抱着,两人窝在沙发里,共享一条厚厚的毛毯。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屋内却暖意融融。青欣雪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本童话书,用轻柔甜美的声音念着关于王子和公主的古老故事。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蓝语乘昏昏欲睡,全身心都放松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警告让蓝语乘的身体产生了一瞬间几不可察的僵硬,像是一股电流窜过脊柱。
【小乘子,玩脱线了吧?】小精灵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恨铁不成钢的嘲讽,清晰地响彻在她的脑海,【你这哪是在攻略?你这简直是在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自我献祭!好感度是爆表了,但方向完全错了!《飞升》不是让你来体验病娇养成游戏的!】
蓝语乘在心中不耐地低吼:“滚开!” 她不想被打扰,尤其是此刻。
【哼,执迷不悟!】小精灵的声音冷了下来,【既然如此,给你最后两个选择,看清楚!】
刹那间,蓝语乘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两个悬浮的光幕,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选项一:紧急干预与修正。系统将启动记忆屏蔽程序,剥离青欣雪情感认知中最为极端的部分,重构相对稳定、健康(符合系统标准)的关系模型,引导你重返“正确”攻略路径。代价:当前阶段部分高浓度情感体验数据将被封存,青欣雪人格完整性存在35%不可逆损伤风险。备注:此为系统推荐最优解。】
这选项散发着冰冷的、理性的蓝色光芒,每一个字都透着系统式的计算和无情。
【选项二:深度绑定与永久滞留。主动放弃“飞升”核心任务,切断与主系统连接,永久定居本世界,与攻略目标青欣雪达成灵魂层面绑定。系统权限解除,攻略者身份永久注销。警告:此选项为单向不可逆操作,选择即意味着对现实世界的彻底诀别。】
第二个选项则是一片混沌的、温暖的黑暗,像是一个诱人沉沦的漩涡,散发着令人不安却又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那黑暗深处,仿佛有青欣雪带着泪光的笑容在闪烁。
几乎是在看到“永久滞留”、“灵魂绑定”这些字眼的瞬间,蓝语乘心中最后一丝因系统警告而产生的涟漪也彻底平复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席卷了她,仿佛一个长期背负沉重行囊的旅人,终于决定扔掉包袱,坦然接受眼前的风景就是终点。
“我选二。”她的心念平静无波,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绝。
【……你确定?】小精灵的声音罕见地透出一丝人性化的凝重,【为了一个由数据……不,即使她现在是一个“真实”的存在,但为了她,放弃你来的那个世界的一切?你的过去,你的身份,你可能的未来?值得吗?】
“数据?”蓝语乘在心底轻笑一声,带着一丝嘲讽。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青欣雪与她紧紧交握的手指上,那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指节清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传递着真实的心跳和温度。
她想起青欣雪为她癫狂、为她脆弱、为她努力克制时那撕心裂肺的模样,那些滚烫的泪水,那些绝望的拥抱,那些带着血腥味的吻和那些笨拙却无比真诚的讨好……这一切,怎么可能是虚假的?
“她比任何‘真实’都更真实。”
蓝语乘在心中回应,语气斩钉截铁,“她就是我想要的全部现实。”
小精灵沉默了良久,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叹息:【……明白了。攻略系统解除程序……启动。蓝语乘,祝你好运。或许……这才是你的‘飞升’。】
仿佛有一层一直蒙在感官上的薄纱被骤然揭开,又像是灵魂深处某个一直存在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挂钩突然松脱。
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与完整感,从脚底缓缓升起,蔓延至全身。
她感觉自己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呼吸,都真正地、彻底地融入了这个有青欣雪存在的世界。
怀里的青欣雪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僵硬和随之而来的、更深层次的放松。
念故事的声音停了下来,她微微松开怀抱,侧过头,担忧地看向蓝语乘的脸,轻声问:“乘姐姐?怎么了?是冷了吗?还是我念得不好?”
她说着,下意识地将毛毯往上拉了拉,把蓝语乘裹得更紧,手臂也重新环上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姿态。
蓝语乘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弥漫着青欣雪身上淡淡的、带着奶香的沐浴露味道,以及旧书页特有的芬芳。
她缓缓地转过身,从背对变成与青欣雪面对面。毯子从肩头滑落,带起一丝凉意,但很快就被对方更紧的拥抱驱散。
窗外雨声潺潺,敲打着玻璃,像为这一刻奏响的背景乐。
她抬起手,指尖有些微颤,但动作极其轻柔地捧住了青欣雪的脸颊。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画笔,一寸寸地描摹着对方的眉眼、鼻梁、唇瓣,仿佛要将这副容颜深深地镌刻在自己的灵魂最深处,直至永恒。
青欣雪被这突如其来的、无比郑重其事的凝视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动,澄澈的眼眸中映满了蓝语乘的倒影,带着一丝懵懂的期待和隐隐的不安。
她乖巧地没有动,只是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
“小雪。”蓝语乘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沙哑,却又异常清晰、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最柔软的地方挤出来,饱含着沉甸甸的分量。
“我以前……活得像个影子。”
她开始诉说,目光没有离开青欣雪的眼睛,像是在进行一场最重要的忏悔和告白,
“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我像个蹩脚的演员,在一个陌生的舞台上,按照模糊的剧本机械地念着台词,试图扮演一个‘正常人’,找到一条所谓的‘回家’的路。”
她的拇指指腹,温柔地、一遍遍地抚过青欣雪微微蹙起的眉间,仿佛要抚平那里所有的不安。
“我用了很多方法……有些甚至很糟糕……去接近你,去‘应对’你。我以为那叫‘攻略’,以为只要达到某个标准,我就能解脱,就能离开。”
青欣雪的眼中迅速积聚起水汽,嘴唇微微翕动,像是要说什么,却被蓝语乘用眼神制止了。
“但是,我错了,错得离谱。”
蓝语乘的嘴角牵起一个极其温柔、带着释然和一点点自嘲的弧度,
“那个‘家’,虚无缥缈,冰冷得像宇宙深处的黑洞。而你呢……”
她将额头缓缓抵上青欣雪的额头,鼻尖轻轻相碰,呼吸彻底交融在一起,温热的气息拂在彼此的脸上。
这个动作充满了无限的亲昵与依赖。
“你那么鲜活,那么……滚烫。”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灼人的热度,
“你的眼泪是咸的,你的拥抱是勒得我生疼的,你的爱是像火山喷发一样不管不顾、能把我烧成灰烬的……但这一切,都是真的!是你用这种近乎野蛮的方式,把我从那种无边无际的虚无和冰冷里,狠狠地拽了出来!你让我感觉到了疼,感觉到了怕,但更重要的是,你让我感觉到了……活着的滋味!心跳的力度!血液的温度!”
青欣雪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顺着脸颊滑到两人相贴的皮肤上,灼热而湿润。
但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睁大了眼睛,贪婪地听着每一个字,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蓝语乘抬起手,用指尖小心翼翼地、珍重万分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小雪,我不走了。”她看着青欣雪泪水涟涟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最庄重的誓言,“再也没有什么攻略,没有什么任务,没有什么系统。从这一刻起,我只是蓝语乘,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只属于你青欣雪一个人的蓝语乘。”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积攒了许久的勇气,说出了那句早已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如今终于破土而出的爱语:
“我爱你,青欣雪。”
“不是因为你符合任何标准,也不是因为什么该死的任务要求。”
“我爱你,或许恰恰就是因为你的不完美,你的疯狂,你那让我无处可逃、也让我甘之如饴的、沉重的爱。”
“我爱你明亮的笑容,也爱你阴暗的占有欲;爱你依赖我的乖巧,也爱你濒临崩溃的决绝。我爱你所有的样子,好的,坏的,疯狂的,温柔的……我爱你全部的全部,连同你想要把我锁起来的欲望,连同你害怕失去我的战栗。”
“对我而言,这个世界,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故乡,我的终点,我唯一的……飞升。”
青欣雪听完了这段话,整个人像是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幸福洪流淹没。
她愣了几秒钟,瞳孔中倒映着蓝语乘无比认真、充满爱意的脸庞,然后,一种极度喜悦和解脱的哭声从她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那不是悲伤的哭泣,而是灵魂都在震颤的狂喜与宣泄。她猛地扑进蓝语乘的怀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抱住她,仿佛要将自己揉碎,再融入对方的骨血之中,永不分离。
“乘姐姐……呜……我也爱你……我最爱你了……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只爱你了……永远永远……直到时间的尽头……都不够……”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了蓝语乘胸前的衣襟,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足以融化一切坚冰的爱意。
蓝语乘紧紧地回抱着她,用尽毕生的力气。
她感受着怀里这具身体因为极致的情感而剧烈颤抖,听着那近乎崩溃的哭喊,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无比平静、无比满足、无比真实的笑容。
眼中也有温热的液体滑落,与青欣雪的泪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窗外,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
厚重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缕灿烂的金色阳光如同上帝的探照灯,精准地穿透玻璃,洒在沙发上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为她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恭喜玩家,达成完美攻略]
(青欣雪线 ·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