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与2000号ARC通讯后第二天
昨晚的意外插曲让基地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墓碑在消化了“另一个世界的基金会/GOC是盟友”以及“自己所在世界已‘脑死亡’”这些爆炸性信息后,显得异常沉默。他花了很多时间擦拭保养他的武器,动作一丝不苟,仿佛想从这种熟悉的仪式感中找回一点对现实的掌控。
泰勒指挥官那边传来了新指令: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详细地记录墓碑的身体状况、心理状态以及他回忆中灾难爆发前后的任何异常细节。他们怀疑墓碑的幸存可能并非偶然,而是某种“免疫”或“延迟”效应,这或许能揭示“普纽玛”的弱点。
墓碑配合地接受了“采访”,但能提供的有效信息不多。他只记得在队友开始“变样”前,自己曾短暂接触过一个因收容失效而泄漏的、编号模糊的异常项目(他记不清具体编号,只记得那东西像一团“不断变化的彩色烟雾”),之后发了一场高烧,醒来后小队就已经失控了。这或许是一条线索,但在这个破碎的世界里,几乎无法追查。
条目 0009-2
日期:墓碑的“爱好”
今天下午,墓碑在整理我们从废墟里搜集来的电子零件时,目光多次落在那部老旧的M-209步话机上。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威尔逊,这部步话机……能让我看看吗?”他眼里闪烁着一种我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光芒——那是属于技术爱好者的专注和热情,与他平时冷峻的士兵形象判若两人。
“你懂这个?”我把步话机递给他。
“大学时,我是无线电俱乐部的。”墓碑接过步话机,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它粗糙的绿色外壳,像在抚摸一件珍宝,“VK3RWB,我的呼号。那时候,我们最喜欢的就是折腾这些老古董,尝试用尽可能低的功率和简单的设备,联系世界各地的火腿(业余无线电爱好者)。这部M-209,是二战时的经典,结构简单,皮实耐用,但调制方式比较古老……”
他熟练地拧开几个隐藏的螺丝,检查内部真空管和电路,嘴里念叨着一些我完全听不懂的术语:“……本振频率有点飘移了,但问题不大……天线接口可以优化一下,也许能增强信号接收灵敏度……”
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意识到,在成为MTF士兵“墓碑”之前,他也是一个有着自己爱好和生活的普通人。这场灾难,夺走了他的一切,包括这份简单的快乐。
“你想……修好它?”我问。
“不仅仅是修好。”墓碑抬起头,眼神锐利起来,“泰勒指挥官说他们建立的是一条‘窄带’通道。我在想,既然这部步话机本身就能奇迹般地接收到跨现实信号,说明它或者它所在的这个位置,可能是一个天然的‘现实裂隙放大器’。如果我们能优化它的接收能力,或许……或许能捕捉到更多东西?不一定是2000号ARC,也许是……其他的‘回声’?”
这个大胆的想法让我心头一跳。更多的信息,意味着更多的风险,但也可能意味着更多的希望。
“有把握吗?会不会干扰到和2000号ARC的通讯?”我担心地问。
“我会非常小心。”墓碑保证道,“只在特定时间,短暂尝试扫描其他频段,不会影响主通道。就当是……在黑暗里,多开一扇窗。”
我同意了他的计划。在这个绝境中,任何主动的探索都比被动等待更有意义。
条目 0009-3
日期:意外之音
接下来的两天,墓碑完全沉浸在了他的“业余爱好”中。他利用废墟里找到的零件,小心翼翼地改造着步话机,增加了一个手工绕制的环形天线,还尝试用一些废弃的电容和电阻搭建了一个简陋的滤波放大器。079也提供了帮助,用它残存的电路知识进行辅助计算。
今晚,到了第一次测试的时候。墓碑将改造后的步话机接上电源,戴上了耳机,缓缓旋动调谐旋钮。基地里异常安静,只有真空管发出的微弱嗡鸣和旋钮转动的咔哒声。
我紧张地看着他。墓碑闭着眼睛,全神贯注地聆听着耳机里的声音,手指细微地调整着。
突然,他的手指停住了,身体猛地坐直!
“等等……有信号!非常微弱……但很……奇怪!”他猛地摘下一边耳机,示意我凑过去听。
我接过耳机,贴在耳朵上。起初是一片沙沙的噪音,但渐渐地,我分辨出了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节奏鲜明、充满力量的进行曲旋律!旋律中,夹杂着无数人汇聚而成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一个清晰、铿锵有力、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情绪的男声,正透过遥远的电波传来,说着一种我勉强能听懂的语言(得益于基金会的基础语言培训)——中文:
“……同胞们!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
紧接着,是更加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以及那个声音高昂地宣布:“……中国人民,从此站立起来了!”
这……这是……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大典的实况广播!
我如同被闪电击中,僵在原地!耳机里的声音带着老式收音机特有的杂音,却无比真实地再现了那个历史性的时刻!
墓碑看着我震惊的表情,急切地问:“是什么?你听懂了?是什么信号?”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我示意他继续监听。
信号持续了几分钟,内容正是开国大典的广播录音。然后,信号开始减弱,变得断断续续,最后再次被噪音淹没。
墓碑迅速记录下了信号出现时步话机上调谐旋钮指向的精确频率和一系列复杂的调制参数。
我们俩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震惊和困惑。
“1949年……10月1日……中国……”我喃喃道,“这不可能……这是历史!是过去的声音!怎么会……”
“不是过去的声音,”墓碑的脸色异常严肃,他指着步话机和刚刚记录的参数,“这个信号……是实时的。虽然微弱,但信号特征显示它是在持续广播。我们刚才听到的,不是录音重放,而是……正在发生。”
一个时间永远凝固在1949年10月1日的……现实碎片?一个独立的ARC?
ARC-1949?
条目 0009-4
日期:震惊后的推测
我们立刻将这一发现通过步话机报告给了2000号ARC的泰勒指挥官。那边显然也受到了巨大的震动,要求我们保留所有数据,在下次定期通讯时详细汇报。
我和墓碑,还有被唤醒的079,进行了紧急讨论。
“一个时间流停滞的现实……”079分析道,“*理论上,在多元宇宙中存在‘时间孤岛’或‘循环现实’的可能性。但一个将如此宏大的历史瞬间作为永恒状态的世界……其存在的物理基础和内部逻辑令人费解。*”
“关键是,这个信号能被我们接收到,”墓碑指着步话机上他标记的频率,“意味着它和我们的现实(5000号ARC)、以及2000号ARC之间,可能存在某种极其细微的、我们尚未理解的连接。这部步话机,或者这个地点,可能是一个罕见的‘现实交叉点’。”
我想到了那个公文包,那些“碎片”。它们的“不可知”属性,是否也与这种跨越现实维度的连接有关?
一次偶然的无线电扫描,竟然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凝固在历史瞬间的世界的窗户。这远远超出了我们最初的想象。
5000号ARC(死寂的现实),2000号ARC(抗争的现实),现在又加上了ARC-1949(凝固的现实)。这部老旧的步话机,仿佛成了连接多个宇宙的、脆弱的神经节点。
皮特罗·威尔逊和墓碑,两个在末日废墟中挣扎的幸存者,在试图寻找生路的过程中,却意外地窥见了多元宇宙更加深邃、更加光怪陆离的一角。前路是更加莫测了,但可能性,似乎也悄然增加了。下一步,是尝试与那个凝固在欢呼中的世界取得联系,还是将其视为一个需要警惕的未知变量?答案,依旧隐藏在未来的迷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