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澪裹着被子,身子微微蜷缩着,脑袋乱糟糟的,完全静不下心。
无论什么时候,她一躺下就睡了,今日却是少见的失眠了。
她爬起身子,睡裙一点一点的从身上剥落,换上了一袭白裙。
一袭白裙犹如云雪,她披上一件小小的月白披肩,出了门。
她照例去给颜逐月请安,只是颜逐月又是喝了个烂醉,直接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她轻轻推了推颜逐月,没醒。
无奈,她只好把她抱起,轻轻地把她放在床榻上,轻轻为她掖好被角。
她想起了昨夜,若不是喝醉了给贱人可趁之机,她又怎会,
酒,真是害人。
但不知为何,她忽然又生出一缕心虚。
花雨澪慢慢关上门,犹豫了好一会儿,慢慢往山下走。
-----------------
她站在屋前,手微微抬起,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五指微微蜷缩,慢慢张开却又再一次蜷缩在一起,她默默收回手,默默走向亭子。
有点烦躁。
花雨澪心乱如麻,手指微微攥紧,剑谱被扔在一旁,她取出幽光,在院子里练剑。
练剑,是她安抚自身情绪最好的方式。
纷杂的念头无影无踪,她的眼里,只余下手里的那把剑。
院落里剑风阵阵,一道道细微的剑气从她的剑锋挥出,角落处几只正欲蚕食花瓣的小虫碎裂,化为花儿的养料。
-----------------
日上三竿,白景闲悠悠醒来。
他打了声哈欠,身子忽然战栗起来。
这股熟悉的剑气,不会错的。
他趴在窗前,揭开一点点的窗帘,看着那道舞剑的婀娜倩影,慢慢的滑了下去。
白皙的小手慢慢摸上白景闲的腰,他伸出手把小手拍开,“师姐来了。”
“?”
姬婵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被褥从身上滑落,她鸭子坐般坐在床上,按在床榻上的小手恰好挡住了那份春光,令人失落。
被盯了好一会儿,姬婵溪缓缓回过神,待到眼眸恢复清明以后,脸色涨红,她把被褥拽过来把自己包成个毛团,声音闷闷的,“我,我先换身衣服。”
白景闲麻溜地下床出了门,花雨澪的依旧舞着剑,恰好在他出来那一刻,剑锋抵在白景闲的咽喉处,仅仅只剩下一寸距离。
他站定在原地,望着她的眼眸,眼神毫无波澜。
实则他已经在想着要不要下跪抱大腿求花雨澪饶他一命,或许还不够,要不要再哭一下?
二人无言,只是这样静静的望着彼此的眼眸,大眼瞪小眼瞪了彼此足足三十秒,花雨澪的剑锋慢慢收回,幽光入鞘。
“师姐,刚刚是打算杀我吗?”
“我要杀你,你早就死了。刚刚不过测测你的胆子。”
花雨澪淡然看了他一眼,青丝飘扬,转身在亭子里坐下。
他悬着的心松了一半,也不知道花雨澪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蹑手蹑脚的走到她身后。
花雨澪放下茶杯,微微侧目,“做什么?”
“师姐练了这么久的事情,肯定累坏了吧?我来给师姐捏捏肩。”
“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莫不是有求于我?”
“绝对没有,我对师姐可是一片赤诚啊!”
白景闲捶打着心口,信誓旦旦的说着,她默默瞥了他一眼,无言,又扭过头去。
咕噜。
他慢慢伸出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给她捏着肩膀。
“没吃饭吗?力气大点。”
“是。”
力道渐渐加大,花雨澪舒服地眯起了双眼,只是白景闲的脸色稍稍不好。
短睡眠加上教训小烧猫姬婵溪,他现在没多少力气。
“师姐,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好。”
“哦。”
“昨天夜里,师姐可还记得?”
白景闲的动作一顿,这是一次豪赌,赌赢了,一切无事;赌输了,他就要痛饮黄泉酒。
“昨夜与你喝酒,那酒,过于辛辣了。”
“多喝就不会了。”
“是吗?”
花雨澪的语气飘忽不定,在白景闲看不到的地方,藏在袖子的小手微微攥紧,剑鞘里的幽光正在蠢蠢欲动。
“你问师尊不就知道了,你不信我,总信那个老酒鬼吧?”
“再说师尊坏话,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花雨澪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白景闲故作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昨夜是不是有人闯入我的院子?”
“额,”白景闲流汗了,花雨澪自顾自的说着,“我那院子里的地砖可是碎了好几块。”
“师姐,其实,是你昨晚喝醉了,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你把我揍了一顿。”
“我揍你?为什么?”
花雨澪的声音有些困惑。
“师姐说我是贱人,近来惹事太多,要揍一顿出气。”
“你确实该揍。”
她嗤笑一声,“天天就知道惹是生非,不蹦跶一下人就不舒服,揍你一顿是应该的。”
“师姐教训的是。”
白景闲此刻的姿态要多卑微有多卑微,打着骂着他都受着,谁叫他贪心呢?
“你这般贱骨头,当真知错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花雨澪的语调,似乎柔和了几分。
“师弟真的知错了。”
他怕没有诚意,身子慢慢弯曲,膝盖慢慢往下着落,下一刹,花雨澪抬起脚,足尖抬起他的下巴,慢慢地把他整个人抬了起来。
站定,花雨澪仰起头,他的目光落在她清冷的脸颊,她的眼眸有雾气渐渐弥漫开来。
他,看不懂她的眼神。
“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知错了?”
“嗯。”
白景闲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点了点头,他的内心有点煎熬。
花雨澪站起身,眸子幽幽,他以为自己气数已尽,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下一刹,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是一种温润的触感。
他慢慢睁开眼,一脸茫然地看着花雨澪,她的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眼神比起平时柔和了几分,但依旧清冷。
花香弥漫,她的掌心轻轻摩挲着他的脑袋,轻声念着,“知道错了,就好。”
白景闲稍微愣神了一下,纷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胡乱地冲撞,只是他还没想明白,花雨澪便把手收了回来,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位清冷谪仙,似乎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她这是,几个意思?
-----------------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早已换好衣裳的少女趴在窗边,声音里露出几分咬牙切齿,又夹带着一丝哭腔。
“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