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穿戴无菌服,伪装成主刀医生的老血魔动作猛地一顿,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副慈祥面具瞬间消失。
他霍然抬头,浑浊的眼睛锐利地望向某个方向,仿佛能穿透层层楼板,感知到下方涌动的异常魔力。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真是一群废物”
话音刚落,他突然毫无预兆地用力推了一把旁边一个同样在准备,看起来年轻许多的“男护士”,那是他的儿子。
“你别进去了!”老血魔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驱赶意味。
“本来就是带你来熟悉熟悉业务流程的,现在用不着你了,赶紧滚蛋吧,臭小子!”
年轻的男护士,小血魔愣住了,一脸错愕。
“什么意思?老爹?你这是……?”
“总之,你可以滚了!”老血魔不耐烦地挥手,像在驱赶苍蝇。
“收了那对夫妻血的契约方是我,不是你!你跟这场交易没有任何契约上的关系!现在,立刻,消失!”
“可是!手术马上开始了!我可以帮忙……”小血魔试图争辩。
“滚!”老血魔猛地压低声音,眼中红光一闪而逝,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坚决。
“立刻!我是不是你爹了!”
小血魔被他眼中罕见的厉色震慑住了,张了张嘴,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为一声不甘又茫然的低应。
“……是……老爹……”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又看了看态度决绝的父亲,最终咬了咬牙,转身快步离开,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老血魔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即迅速整理好表情,重新挂上那副“德高望重”的医生面孔,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了手术室。
门外的手术等候区,兰枝的父母紧紧依偎在一起,双手交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们看着“主刀医生”进入手术室,眼中充满了近乎虔诚的希冀与恐惧,对即将发生在楼下以及他们看不见的层面的危险,一无所知。
十一楼,战场。
刺耳的消防警报声响彻楼层,自动灭火系统被激战触发,天花板的喷头疯狂旋转,冰冷的水流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整个走廊瞬间被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雾之中。
水雾里,那头粉色的食人魔发出无声的嘶鸣,庞大的肉躯上布满了焦黑的痕迹和一些深浅不一的斩击伤口。
不死鸟的魔焰即使在水流冲击下也异常顽固,仍在一些部位滋滋作响地燃烧着,散发出蛋白质烧焦的恶臭。
英格丽特从弥漫的水雾中稳步走出,金色的发丝紧贴着脸颊,雨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
她右手紧握的细剑上,那颗火属性魔晶依旧散发着稳定的红光,将周围的雨水蒸发成丝丝白汽。
咲迦太刀上缠绕的,依靠烈酒燃烧的火焰早已被大水浇灭。
她果断收刀入鞘,转而全力催动贪婪的血脉能力,无形的汲取之力如同蛛网般罩向食人魔,削弱着它的体力。
华音站在稍远的位置,魔杖指向食人魔,眼尾拉出的那两道金红色烈焰流光,即使在滂沱水幕中也顽强地燃烧着,映照着她凝重而专注的脸庞。
最后,安洁从水雾最浓处一步步走出。
冰冷的消防水浸透了她的白大褂,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优美的曲线,也让她小腹处那发出刺目红光的魔纹无所遁形,如同一个燃烧的烙印。
她面无表情地抬手,扯住湿透的白大褂衣领,用力一拽,随手将其扔在积水的走廊地面上,被水浸湿变得颜色更深的黑丝完全露出。
接着,她握住那副破了一边镜片,此刻沾满水珠更加模糊的眼镜腿,干脆利落地将其摘下,丢弃。
她再次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瞳孔发着光。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她那点可笑的自尊,无用的执着……
必须他妈的给每一条能挽救的生命让道!
“呃啊——!”
安洁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痛苦与某种释放的低吼。
她小腹上的魔纹光芒暴涨,仿佛活了过来般蠕动,更令人惊骇的是,她锁骨位置的皮肤竟然诡异地裂开,睁开了几只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混沌紫色的魔眼。
她脚下的影子在水泊中疯狂扭曲,抽搐,仿佛变成了独立的生命。
“准备下矿,华音!”安洁的声音变得嘶哑而扭曲,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
华音看着安洁身上发生的骇人变化,咬了咬牙,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但最终还是啐了一口,骂道。
“嘁!我这辈子的名誉,算是全毁在你这个变态手里了!”
她嘴上骂着,动作却丝毫不慢,收起魔杖,快步向安洁靠近,显然准备执行那项“特殊任务”。
一旁正全神贯注对付食人魔的英格丽特,眼角余光瞥见安洁老师身上长出的诡异眼睛和华音那暧昧的态度,瞬间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大脑完全宕机,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超乎想象的画面。
她身旁的咲迦倒是依旧平静,只是推了推被雨水打湿的眼镜,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等等!”华音猛地按住耳朵里的微型通讯器,脸色骤变。
“E班传来紧急通讯!十三楼遇袭!”
安洁周身躁动的魔力一滞,猛地转头。
“怎么回事?!”
华音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他们说……他们在十三楼遇到了第二头食人魔!是红色的!比眼前这头成熟度更高,散发的气息更危险!已经……已经有一个E班的猎魔人学生被它吃掉了!”
什么?!
安洁的心脏几乎停了。
她猛地回想起来,之前在监控画面中捕捉到的那个模糊身影,的确是暗红色的!
并非眼前这头粉色的食人魔!她居然因为光线和先入为主的观念,松懈了……擅自认为那只是光线不同导致的色差……
她又猛地想起了时间,现在这个点,兰枝的手术应该已经开始了,那头老血魔正在里面进行那场关乎生命的“交易”。
但眼前这头粉色的食人魔虽然受伤不轻,却依旧活蹦乱跳,她们根本无法立刻脱身前往十三楼支援……
没办法……安洁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却不得不为的决定。
她强压下体内沸腾的魔血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杀戮欲望,对着华音嘶声下令,声音冰冷,低沉得像是骤雨前的黑云。
“华音,用你的火焰,把这里给我围起来,在我回来之前,不惜一切代价,拖住它”
华音瞳孔一缩。
“你要?!丢下我们去十三楼?!”
“拖住它”安洁没有时间解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和急迫,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丝。
话音未落,安洁不再有丝毫犹豫。
她双腿猛地发力,脚下积水轰然炸开,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天而起,硬生生撞碎了坚固的混凝土天花板,碎石和水滴四溅纷飞中,她的身影已然消失,只留下一个通往上层楼板的破洞。
十一楼的走廊里,只剩下漫天洒落的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