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喜欢愚蠢的傻子,坏种喜欢心软的好人。
所以,不管老人喊得有多凄惨,都不能心软的去扶他。
可是……
唔……
这老人,好像真是买过自己煎饼的顾客——那个买了煎饼之后去茶楼喝茶的老头儿。
哎呀,这……
虽然不算是熟人。
可是……
沈沐歌有些为难。
周杨看了看沈沐歌,见她为难,说道:“这样吧,我用手机录像,应该不碍事。”
沈沐歌给了周杨一个白眼。
年轻人啊,真是幼稚。
如果世界足够荒唐,那就没有所谓“应该”。
万一“出于人道主义”,非要自己拿点儿钱“赔偿”给讹诈之人,咋弄?
这种事儿,就算是有视频录像,又有几个能一点儿也不吃亏的?就算没吃亏,也要被恶心一回。
所以,道理上而言,不能心软。
不过……
这世间,处理问题的方式,不只有道理,也不是任何人都会讲道理。
沈沐歌到底还是个心善的,再加上确实也算是认识老头儿,不忍心就这么走了。于是,她四下里看了看,说道:“这里没有监控。”
“嗯,好像真没有。”周杨皱眉道:“有监控的话,就不用担心了。”
“你想岔了。”沈沐歌笑道:“恰恰相反,没监控更好。没监控的话,他敢讹我,我就敢揍他。揍完了就跑,只要别揍的太狠,就不碍事。一般来说,这种年纪的老头儿,扇两巴掌死不了。就算报警……呵……大概率是找不到我,就算是万一找到了……又没有监控,谁能证明我揍了他?”
“……”周杨被沈沐歌的话给说得愣住了。
感觉很荒唐。
可仔细想想的话……
好像……
似乎……
嘶,也不对。
至于哪里不对,周杨一时间也没想明白。
出于这份不明所以的疑虑,周杨抬起手臂,挡在了沈沐歌胸前,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你在这等着,我去扶他。”这种时候,就该男人挺身而出了。
周杨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多少有点儿伟大的豪迈的感人的气场。
躺在地上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娘娘庙村的梁玉昌。梁玉昌正在努力的看过来,待看到周杨挡住沈沐歌走过来,心里顿时急了:周家小子,显着你了是吧?你要是自己过来,讹你不至于,但你肯定扶不起来我!
“等等!”沈沐歌忽然叫住了周杨,同时伸手,抓住了周杨的手臂。她柳眉微蹙,看着不远处躺在细雨中浑身湿漉漉的梁玉昌,低声说道:“我刚才说的那些,只是理论,没有经过实践。万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还是走吧。而且,他认识我。万一不得已要扇他俩嘴巴,他能找到我……”
周杨发现,沈沐歌虽然说要走,却依旧驻足,满脸犹疑。
这个善良的女孩儿,应该是陷入了两难吧。
其实自己也一样。
扶吧,万一对方是个坏种,自己就会成为一个愚蠢的傻\逼。不扶吧,万一对方是个好人,自己良心上又如何能安?短暂的犹豫之后,周杨想起了老爸周正说过的话:“如果陷入两难,那就尽量避免会后悔一辈子的选择。”
眼下,有两个选择,并且伴生着两种最坏的后果。
一个是当一回傻/逼,
一个是见死不救导致一辈子良心不安。
相较而言,第二种选择的后果显然更严重。
于是,周杨当机立断,对沈沐歌说道:“没关系,你帮我录像,我去扶他。”拍了一下沈沐歌的手,眼神坚定的看着她。“放心,有我在。”
沈沐歌却仍然抓着周杨不放。
她确实是陷入了两难,可却与周杨的两难不同。
至少第二种不同。
她并不担心什么“良心不安”,她只是不想给周杨作出错误的表率:当傻\逼肯定不对,可善良也绝对没有错。我们永远不该因为世人的恶意而否定善良,我们只是需要小心翼翼的善良。是冒险当一回傻/逼?还是教孩子拒绝善良?如果冷漠横行,那人类与禽兽的区别又在哪里?如果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与禽兽为伍,那每一个人都有义务教导孩子学会善良,并且避免成为罪恶的肥料。
“还是我来吧。”沈沐歌把周杨拉到了身后。
作为一个成年人,哪能让孩子挡在自己面前呢。
如果自己这一回当了傻\逼,也算是给周杨展现一个“反面教材”了。
“你帮我录像,我手机摄像头不清晰。”沈沐歌随便找了个借口,“再者……女人和老人,势均力敌。”见周杨还想说什么,沈沐歌直接瞪了他一眼。“听话!”
周杨稍一思量,认为谁扶都无所谓。
万一那老人是个坏种,大不了自己来“顶罪”就是了。
“好吧。”周杨掏出手机,打开了录像。
沈沐歌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走向梁玉昌。
梁玉昌看一眼慢慢跟过来录像的周杨,心中了然,赶紧高声说道:“我自己摔倒的!我自己摔倒的!是我自己摔倒的。”
沈沐歌心情矛盾的走到了近前。
还没扶呢,就已经开始后悔起来。
下着雨瞎几把遛弯儿。
遛出事儿了吧。
老实在家待着不好吗!
还有!
不善良又咋了?
善良有个几把用!
被坑的例子还少吗?
只有傻\逼才扶人。
沈沐歌满心的怨念,化作了一句句脏话。
眼看着距离梁玉昌还有两米远,沈沐歌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善良?
吊用没有!
这事儿,几千年来早已证明。
“怎么了?”周杨问。
梁玉昌也是满脸狐疑和担忧。“小姑娘,是我自己摔倒的,不讹你,你别怕。”
“不不不。”沈沐歌竟然后退了一步。“你虽然喊了是你自己摔倒的,但是吧……万一我扶你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拉伤了你的胳膊……或者因为动作太剧烈,导致你头晕目眩,然后二次摔倒……哎呀,这可就麻烦了。”
梁玉昌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心说:你这讹人的水平,很专业啊!你确定要继续摊煎饼吗?不打算发挥一下特长?
“老先生,你再等等有缘人吧,我们走啦。”沈沐歌说罢,转身拉着周杨就跑。
梁玉昌大张着嘴巴,惊讶得合不拢嘴。片刻,哭笑不得。
真是意外。
竟然会这样。
好吧。
这样也可以。
下回买她煎饼的时候,也算是有话题可聊了。
慢慢的站起来,看一眼已经跑远的沈沐歌和周杨,看着俩人牵着手的亲密,梁玉昌有些焦虑。他意识到,必须加快进度了。不然啊,又会错过了。趁着自己还没死,必须为梁家做点儿什么。为了整个梁氏家族,不论是牺牲还是无耻,也都在所不惜!
南边不远的地方。
紧赶着跑了一段儿,从南边的桥上绕到河对岸,沈沐歌趴在河边的栏杆上呼呼的喘气。“哎呦,幸亏跑了。”说起来,竟是心有余悸。“人心险恶,好事难做。所以啊,杨杨,你记住:你可以是个好人,但一定要少干好事儿。”
“……”周杨看着气喘吁吁的沈沐歌,看着她胸口的起伏,回想刚才跑路的时候那上下颠簸的美好画面,吞咽了一下口水,说道:“那……不做好事儿,也就不是好人了吧?”
“那得看别人如何来定义‘好人’了。”
“为什么要别人来定义呢?”
“因为你自我定义的好坏,不算数。”沈沐歌说罢,转脸看了一眼周杨,狐疑的问:“你笑什么?觉得我说的不对?”
“呃……”周杨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保持着笑容,“没有没有,你说得很对。”
“嘁。”沈沐歌看向河面,有些得意的说道:“那肯定啊。我呢,虽然做人做得很失败,但跟人讲道理的水平,却是一流的。”
要不怎么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呢?
每一个失败者,都会成为道理的总结者。
三十七年的人生里,沈沐歌总结了很多大道理。
漫长的河岸线上,隐藏在杂草丛生之间,零星撑着几把伞。几个钓鱼佬没有因为风雨而退缩。或者,他们就是顶着风雨而来。又或者,他们只能顶着风雨而来。
天阴沉沉的,风吹皱了河面,吹乱了沈沐歌的发丝。
沈沐歌忽然有些担心,担心裙摆被风吹起。
毛毛细雨被风吹斜,从伞底下钻过来,粘在双脚上、小腿上,凉飕飕的。
“冷不冷?”周杨忽然问。
沈沐歌犹豫了一下,回道:“还好。”说话时,看了看周杨的衣服。发现他今天只穿了一件T恤,显然不太合适将之脱下来给自己……不,就算是有外套,也别那么干,感觉会很奇怪。
周杨一只手撑着雨伞,一只手藏在身后。反复的攥起、展开,偶尔还会小幅度的抬一下。显然,他想搂着身边的女孩儿。也不是没有搂过,甚至还是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地方。今天,周围没什么人,他反而有些畏惧。他怕自己会失控,从而会伤害心爱的女孩儿。可是,内心的悸动,越来越难以抑制。尤其是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吹弹可破的脸蛋儿,心中那欲望的洪水,开始不停的撞击理智的堤坝。终于,堤坝出现了裂痕。随后,又出现了缺口。最后,轰然决堤。压抑了许久的洪水猛兽倾泄而出。
周杨脑子一热,直接收起了雨伞,跨出一步,站到了沈沐歌的伞下。
“哎你看!”也是巧了,在周杨张开双臂的时候,沈沐歌刚好转身背对着周杨,抬手指向右手边视力可及之处的一个钓鱼佬。那钓鱼佬正在收杆,一尾大鱼在河面上挣扎着被提了起来。
周杨不管不顾的,从沈沐歌身后搂住了她。
沈沐歌的身子陡然僵硬了,感受到身后的温暖和强有力的臂弯,竟是愣住。被周杨的身子冲撞了一下,下意识的抓住了栏杆。
周杨闭着眼睛,喘着粗气,死死的抱着沈沐歌的腰,一言不发。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就这样抱着心爱的女孩儿,站在轻风细雨之中,任由时间流逝,管他天荒地老。
沈沐歌很紧张,再加上周杨抱的太用力,以至于她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试着想要掰开周杨的手,却无济于事。张了张嘴,想劝周杨冷静,可是,该怎么劝呢?劝了有用吗?万一适得其反呢?抱一下而已,应该也不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被抱过……
其实有点儿冷。
这样被抱着,会暖和一些。
雨下的大了一些,风也更加肆意。
河面上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没人说话,也没人动弹。
就这样凭栏而立。
一直过了许久,沈沐歌深吸一口气,说:“你该去上课了。”
周杨终于睁开眼,在沈沐歌耳畔低语:“不想去了。”
感受到耳边的呼气,沈沐歌不自觉的缩了一下肩膀。再提一口气,道:“不行!”她用力掰开周杨的手,说:“赶紧去上课。我生气了。”
周杨无奈,“好吧。”只得依依不舍的放开沈沐歌,然后拿起了被他丢在地上的雨伞,撑开了,往一旁挪了一步,面对着河面,靠着栏杆站着。
“还杵在这干啥?”沈沐歌不解的问。
周杨的脸红了一下,满脸尴尬的说道:“等一会儿就去。”
沈沐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等啥?你看看几点了?要迟到了。”说着,推了他一把。
“嗯,再等一会儿。”周杨抓着栏杆不动弹,脸红的更厉害了。
沈沐歌怔了怔,看了看周杨挨着栏杆的身子,再回想刚才身后那明显的触感,猛然明白过来。
唉。
年轻,真好。
“那……我先去拿快递了。”沈沐歌觉得自己走开一些的话,可能有助于周杨恢复常态,好赶紧去上课。说罢,不等周杨答话,便转身往北走去。
雨哗啦啦的下着。
沈沐歌心不在焉的慢悠悠的往前走着。时不时的微微皱眉,轻咬嘴唇,似是若有所思。忽然,脸色微微红了一下,又抬手拍一下额头,低声呢喃的自责:“做个人吧。”
走了一段儿,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周杨,发现他还站在原处,多少有些意外。
不至于吧?
后劲儿这么大的?
年轻人啊……
稍稍犹豫,沈沐歌又快步走了回去。
周杨涨红了脸,只是扭过头来,问:“你咋回来了?”身子却依然朝着河岸方向,一副躲躲闪闪的架势。说罢,发现沈沐歌盯着自己的裤子,顿时愈发尴尬,也愈发亢奋起来。“咳,你先走吧,我……我……”
“裤子有裤兜儿吧?”沈沐歌忽然问。
“啊?有,咋了?”
“手抄裤兜里。”
周杨一脸茫然的看着沈沐歌,片刻,恍然大悟,又羞臊难当。
沈沐歌看着他这副窘态,忍俊不禁,取笑道:“傻样儿。”说罢,转身离开。
不大会儿,周杨一手抄着裤兜儿,一手举着雨伞追了上来。看一眼忍着笑的沈沐歌,周杨红着脸,尴尬的说道:“你真聪明。”
聪明?
不不不。
这是经验。
还是你爹跟我说的经验。
沈沐歌心底嘀咕一句,笑一声,又认真的叮嘱道:“上课就好好上课,不要胡思乱想。”
“嗯。”周杨答应了一声。“我会尽力的。”
尽力?
沈沐歌一时无语。
真是……
唉……
只怪自己身材太好,容易让人上火。
莫说周杨这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大概也是扛不住的。
该怎么办呢?
任凭这样下去,周杨肯定很难集中精力学习。要是学不好,一辈子可就耽误了。虽说上了大学也未必就能怎样,可就好比沿街乞讨,手里拿只碗,总好过空着手。对于大多人而言,大学,就是乞丐的碗。
大多人还喜欢摔碗骂娘。
浮躁的时代,越来越多的人不愿意举着破碗乞食了。
人心浮躁,人身也浮躁。
在那些轻浮躁动之中,情欲常常会成为主要的存在。
情欲这东西,就好比洪水。
大禹治水的典故,于这件事上,也很适用。
即:堵不如疏,抑不如泄。
所以啊,正确的办法,应该是宣泄。
比如周杨……
沈沐歌忽然警觉,抬手捏了捏眼角,再次暗暗的提醒自己:“做个人吧!”
怎么可以老牛吃嫩草呢,更不可以祸害好兄弟的儿子。
堵不如疏,抑不如泄。
果然是这样的。
十年没碰过女人了,自己一定是压抑坏了。
坏到了品性扭曲的地步!
竟然会有……
那种念头!
难道说,这就是传闻中的“雌堕”吗?
做了三十七年的直男,不可能这么轻易的雌堕。
所以,应该跟自己的身体有关。
诡异的变身或许只是表象,可能还有内在的变化。
比如变得品性扭曲了……
肯定是的!
不然,自己这种拥有钢铁意志的直男,怎么可能轻易的雌堕!
哼!
肯定是那个娘娘庙搞的鬼。
错不了!
这事儿,必须由它来背锅……不,是必须由它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