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力所能及的整理工作他们也会做。只是……毕竟樱华学园的学生再乖巧懂事,收拾场地时让低年级生到处乱转反而碍事。
整个闭幕式期间,以及搬椅子回去的路上,青户佑真一直在哭。他还一次又一次地跑来向优香道歉。明明她已经说了没关系……
这倒不是嫌他烦才让他别来……优香能理解青户的心情。他在练习中输给她时都哭得那么伤心。正式比赛却因自己摔倒而失利,他肯定感到责任重大。
青户摔倒后,三班被远远甩开,但从优香之后,三班一直以微弱差距保持在第二,直到接力赛结束。也就是说,按常理思考,如果青户没有摔倒,或者差距没有被拉得那么大,三班很可能就夺冠了。
但优香觉得,实际情况恐怕没那么简单。如果青户没摔倒,她自己也未必会那么拼命去跑。那样就不可能跑出足以迅速缩小差距的成绩,而且在她之后跑的高年级生们,即使三班一开始领先,也未必能一直保持优势。
追赶别人跑和被人追着领跑,心态和状态终究不同。追赶的一方通常更容易跑出好成绩。或许可以说是被前面的人带动了吧。
距离和对手不同,不能一概而论,但从短跑的结果来看,三班原本的胜算或许就不大。
当然,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事实是青户摔倒了,最终得了第二。仅此而已。这无法改变。而青户对此耿耿于怀也在所难免。无论优香怎么说,在不在意终究是他自己的事。
“嗯……虽然结果很可惜,是亚军,但大家都努力了。那么关于收拾工作……”
老师轻描淡写地带过,进入下一个话题。班级里的氛围明显在怪罪青户的摔倒导致失利。老师应该也察觉到了,却刻意不提。
是不想火上浇油,还是单纯不想多管闲事?优香猜不透老师的想法,但总之他似乎不愿多提青户摔倒和获得亚军的事。
亚军听起来好听,但只有三个班级的情况下,第二并没多大价值。气氛并非在祝贺获得亚军,而是在追究丢失冠军的责任归谁。
老师简单讲完话后,大家开始打扫和整理。众人稀稀拉拉地动起来,但是……
“切……都怪某个家伙啊......”
“就是就是。”
有人故意说着风凉话走过。果然,即便是以乖巧闻名的贵族学校,这种事也难免存在。甚至可能因为学生更聪明、表面更规矩,背地里的欺凌反而更巧妙、更恶劣。
虽然不会像普通学校那样动不动就打架斗殴——当然普通学校也未必常发生——但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排挤同学,在樱华学园也是有的。优香自己就经历过类似的事,她很清楚这里绝非没有欺凌的净土。但是……眼前这情形是否太过分了些?
“唉,本来三班能拿冠军的。”
“……”
面对周围的议论,青户沉默着,既不反驳也不发怒。
确实,青户摔倒了,三班以微小差距得了第二。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青户没摔倒三班就一定能赢吗?谁也保证不了。可大家就是想说是青户的错导致输了比赛,想把责任推给他。
说这些话的人,想必也很想赢吧。这她能理解。明明离冠军那么近,却在关键环节因青户的失误而失之交臂,想把没能夺冠的怨气撒在摔倒的青户身上。这种心情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最懊悔的明明是青户本人啊!因为自己的摔倒,导致优香没能追上野山,三班也与冠军失之交臂。最受伤、最自责的肯定是青户。这样对他,难道不过分吗?
青户为了决定接力顺序,之前一定进行了大量训练。他的姿势和速度都进步神速。即使这样还是输给了优香,他曾为此哭泣懊悔。这样的青户,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最痛苦的理应是他自己。
更何况,青户摔倒根本不是他的责任。优香看得清清楚楚,是二班的一个女生在弯道处故意推了他一把。
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意图。也许只是在人群挤在一起时下意识伸手,也许从一开始就蓄意干扰比赛。这点不得而知……但她不认为只有被推倒的人有错。
当然,大家的怒气可能不只针对摔倒本身……还有他摔倒后没有立刻爬起来反而哭起来这件事……这点确实无法辩解。如果他当时立刻起身,结果或许会不同。周围人会这样想,确实是青户的不足。
但即便如此,这也不能成为因此欺凌青户的理由。
“都怪某个白痴摔倒了……”
“…………”
“给我等一下!”
优香挺身拦在了那几个正围着青户,故意说着风凉话的男生面前。
“……干嘛?”
“石川同学,这不关你事吧?”
“就是。石川同学那么努力……都怪那个把一切搞砸的家伙,对吧?”
站在这群男生面前的优香,听到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有的似乎对她有点反感,有的在寻求她的认同,有的则在煽风点火把她塑造成最大受害者。但她无法认同任何一方。
“青户同学已经尽全力奔跑了。而且,最懊悔的就是青户同学本人。你们这样聚在一起把责任推给别人……就算接力得了第二……嗯……这位同学,你在两人三足比赛中是第三名吧?如果你的队伍得了第一,总分就会改变,我们班可能就夺冠了?那么,没能夺冠是因为你在两人三足中只得了第三名,对吗?”
“什!”
被优香指出的男生一脸惊愕。但她说的是事实。这家伙参加的那场比赛中,一班第一,三班第三。如果名次对调,即使不算接力赛,三班也有夺冠的可能。
“你在多人竞走中拖了后腿,对吧?你在滚大球比赛中表现一团糟,不是吗?虽然后来靠真理奈和祥子逆转了,但这不代表你没有责任吧?”
“我、我们最后不是赢了吗!那不就得了!”
真是无聊。无比空洞的反驳。说到底不过是一年级小学生吗……
“在最后决定冠军的关键时刻,因为青户君摔倒而责怪他,这根本搞错了对象。如果你们在之前的所有比赛中都获胜,对一班、二班建立起压倒性优势,如果你们参加的所有项目都赢了,三班早就夺冠了。像你们这样,把没能夺冠的责任全推给青户君一个人的懦夫……知不知耻!”
“……”
原本喧闹的四周瞬间静止,所有人都停下动作,一片寂静。优香刚才反驳的只是眼前围着青户的这几个人。但她的目标不止于此。
“都听好了!你们,还有你们,都仔细听着!青户佑真已经尽全力做了他该做的事。如果你们还要责怪他,那就先扪心自问:你们自己是否圆满完成了分内之事?难道就毫无过失、毫无失误、毫无责任吗?只有那些自认没有任何过失和责任的人,才有资格去追究失败者的责任!”
“……”
她转向周围旁听的人,目光扫过他们,掷地有声地说道。没有人是毫无过失、毫无责任的。既然是团体战、班级对抗赛,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失误和责任。
说到底,没有人比青户为这一天付出得更多。大家在练习时大多只是抱着玩闹的心态,把这当成不一样的体育课。像青户那样,无论在学校还是回家后都坚持练习的人,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在全员静默中,优香转身离开了现场。
优香来到了二班负责打扫的区域,叫出了某个人。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不太引人注目的中庭。
平时中庭人还挺多的。若要说悄悄话,她通常会推荐阳台。但今天相反。阳台能看到操场,便于拍摄,不仅学校,各家的摄像团队也挤在那里,人和器材乱成一团。相比之下,远离操场的中庭则安静无人。现在大家都在各自分配的区域打扫,应该不会有人来这里。
“知道我为什么叫您出来吗……新见由纪同学?”
“……”
即使在中庭面对面质问,新见由纪也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瞪着她。
“我不知道呢!凭什么我必须被您叫出来?石川优香同学。”
哦哟……非但没沉默,反而被反呛了。那就没办法了。
“不知道吗?那我问您,接力赛时,您为什么要推倒青户佑真同学?”
“什!?……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新见由纪明显动摇了,却仍装傻充愣。也是,如果一开始就打算承认,就不会那样巧妙而故意地推人了。既然是为了能蒙混过关而偷偷推的,那肯定是经过算计的。
“是吗……不知道啊……我本只是想问问您的真实意图……既然您坚持否认……那我就只好公开我们家拍摄的影像,在公开场合追究此事了,这样可以吗?”
“……诶?”
听到这话,新见由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似乎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我们家……因为我参加了接力赛,安排了很多摄像机跟拍。当然,是在接力棒传到我之前。为了拍摄整个比赛过程,好几台摄像机从不同角度捕捉了那个瞬间。所以,拍得很清楚呢……您推倒青户佑真的那个瞬间……事到如今,您还要坚持说不知道、不承认吗?”
“那、那是……”
新见由纪脸色惨白,开始瑟瑟发抖。当然,所谓摄像机拍下了画面纯粹是虚张声势。她哪有时间去确认是否真的拍下来了?更何况石川家到底有没有拍摄?从哪个角度、用了几台机器?她根本不可能知道。全是唬人的。
但效果立竿见影。以一年级生的心智,在运动会结束后直到刚才都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话,根本没时间冷静下来去想是否有空查看录像这种事。而且,到处都有摄像机在拍也是事实,被其中某台拍到的可能性并非为零。
“可、可是!那没办法啊!那家伙、那家伙到处嚷嚷说什么要打败野山少爷,像傻子一样!身为野山派系的青户家!只不过是我们新见家分家的青户家!要是因为这种事被野山家盯上,连我们新见家都会受牵连的!所以那种家伙活该!我没错!我没错!哇啊啊啊!!!”
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倒出来后,新见嚎啕大哭起来。
(是在cos名侦探柯南里被拆穿的犯人吗......一股脑把作案动机都说出来了啊混蛋!想哭的是我才对吧……)优香心想。虽然大致猜到了,但原因实在无聊透顶。
青户家是新见家的分家。这个青户家,身为野山派系,却到处宣扬要战胜野山弘树。新见由纪感到危机,便出手妨碍青户佑真,不让他获胜。仅仅如此……
内容本身极其无聊。怎么可能因为接力赛上被超越,就把人逐出派系,或者从相关集团中排除?一切都是新见由纪自己妄想过度导致的。但其结果却太过沉重。
青户佑真在班里被如此指责,深感自责。再这样下去,很可能发展成欺凌。而其原因,竟只是这个女孩一厢情愿的臆想……虽说现实往往如此,但这未免也太过分了……
“野山弘树不是那种会因为接力赛上被人超越,就生气地把人逐出门派的狭隘之人。相反,他更可能对您这种干扰比赛的行为感到愤怒。您身为野山派系的一员,难道连这都不理解吗?”
“哇啊啊啊!呜呃!呜诶……啊啊啊!”
只顾嚎哭……根本没法谈下去……
“唉……我并没打算强行逼迫您……但至少……希望您能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的严重性……”
说完这些,优香便留下仍在哭泣的新见由纪,独自离开了。她没空一直陪着一个哭闹的孩子。更重要的是,她一想到青户和野山周围今后会变成怎样……心情就不由得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