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别这样！妈她没错，是我，都是我的错…”
“我让你闭嘴！”男人上前又是一巴掌，李彦泽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
“没出息的东西！整天畏畏缩缩像个娘们，我李建国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别打了！”女人终于崩溃哭喊，扑上来想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护住儿子，却被男人粗暴地推搡开。
她脚下一崴，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破裂，红润的苹果滚落一地。
李彦泽慌忙俯身去扶，迎接他的却是父亲踹在肩头的一脚。
那一脚没用太多力，却极其侮辱。
"滚开！废物！"
女人瘫坐在地，颤抖着想撑起身子，却被男人一声怒吼吓得瘫软回去。
“你他妈再护着他试试！我今天就让你们知道，我才是家里说话的人！”
男人血红的眼睛突然瞪向四周：“看什么看！都他妈滚远点！”
原本驻足的学生、行人，全都瞬间别开头，假装打电话、看手机、走路。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阻拦。
空气里全是烟味、酒气，还有那种让人作呕的暴躁。
周奕只觉得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
那些在模拟世界里努力帮李彦泽建立起来的自尊，此刻正被这个名为“父亲”的男人，用最不堪的方式碾得粉碎。
在这一刻，周奕突然全都明白了。
暴戾酗酒的爸，隐忍懦弱的妈。
在这个扭曲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除了通过不断的讨好与认错来换取片刻安宁，还能有别的生存方式吗？
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卑微，那些融入血液的讨好型人格，从来都不是天生的，是被一遍又一遍骂出来、吓出来、打出来的。
曾经对李彦泽“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与失望，在这一刻悄然化作了深切的疼惜。
他很想上前阻止，可他知道现在凑上去固然能暂缓冲突，却可能让那个男人觉得威严受挫。
在这种人面前，外人的介入只会被视作挑衅，让他变本加厉地证明自己的权威。
和彻底失控的人讲道理，无异于火上浇油。
到时候等围观的人群散去，李彦泽要承受的就不只是辱骂，恐怕还有更直接的暴力。
“该死……”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细胳膊瘦腿，无声叹了口气。
报警？流程太慢，远水救不了近火。
目光急速扫过四周，忽然定格在不远处的灯光，校园保卫处。
那是离后门最近的执勤点，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反应速度比校外出警更快。
他立刻拿起手机，按下保卫处的电话。
“喂？保卫处吗？”
他背过身压低声音，“东大后门小木桥烤鱼店旁边，有辆黑色轿车违停，车主正在对一名学生和一位女性施暴，情绪非常激动，场面可能要失控，请你们尽快派人来！”
挂断电话后，他一把拉住已经抡起袖子正欲上前的江辰：“我们往旁边站点，保卫处的人马上到。”
江辰先是一愣，随即眼底闪过赞许，借力后退半步，低声说：“……聪明。”
不远处，李建国仍在咆哮，手指狠狠戳着李彦泽的额头。
“看见没？这就是护着你的下场！”男人喘着粗气，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彦泽脸上，“没用的东西！”
女人蜷缩在地上，手肘擦破了皮，渗出血丝。她强忍着眼泪，试图撑起身子，却又因疼痛和恐惧而跌坐回去。
李彦泽眼里腾地烧起一把火，从地上爬起身小心翼翼地将母亲扶到一旁坐好，转身就要冲上前。
“怎么？翅膀硬了？”李建国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浓重的酒气混着烟臭喷在他脸上，“真以为在外面我就不敢动你？有本事你动手啊！”
李彦泽胸口剧烈起伏，双手徒劳地抓着父亲的手腕，却不敢用力挣脱。
“还敢反抗？”李建国松开头发，猛地抽出腰间皮带狠狠挥下！
"啪"
皮带结结实实抽在皮肉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别打孩子！”母亲哭喊着扑上来，用身体护住儿子。
“滚开！”李建国粗暴地推开她，“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
他手中的皮带再次高高扬起。
“够了。”江辰再也按捺不住。
他一个箭步上前，在皮带落下的前一刻精准扣住李建国的手腕。
即便他再不喜欢李彦泽，甚至看他那副卑微样都觉得窝火，可他实在无法忍受有人这样当众践踏他人的尊严。
李建国愣住，没料到会有人突然插手。
“你小子找死？”李建国阴沉着脸，酒气扑面。
“要发酒疯回家发。”江辰的声音低冷得像冰，“这是你儿子，不是你出气筒。”
“你算什么东西？老子教训儿子轮得到你管？！”李建国红着眼挣扎，却发现手腕被钳得动弹不得。气急败坏之下，抬起脚就要踹向江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道深蓝身影快步介入，校保卫处人员及时赶到。
“住手！”
领头的保卫队员一声厉喝。
李建国被这声呵斥震住，抬起的脚僵在半空，手里还握着那条皮带。
年轻的那位保卫队员直接上前，一把夺下他手里的皮带。
年长的则挡在李彦泽身前形成保护姿态。
“你涉嫌在公共场合施暴，请配合调查。”
“管你们屁事！我管自己老婆孩子，轮得到你们插手？！”
“公共场所暴力行为已经违法。”
队员冷冷回道，“而且是在校园周边公共区域行凶，情节更重。”
李建国还想再吼，手腕却被保卫员利落地扣住，反手按在车门上。冰冷的触感和专业的压制手法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请配合工作。”
李彦泽的母亲连忙抹着眼泪上前，不停鞠躬道歉：“对不起，真是对不起……他就是喝了酒，脾气冲……是我们不好，给学校添麻烦了……”
她的眼泪一颗颗落下，那双布满薄茧的手仍在微微发抖。
而站在一旁的李彦泽，看到母亲卑微道歉的模样，又瞥见父亲在制服人员面前瞬间萎靡的样子，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眼眶通红地别过头去。
周奕静静注视着这场闹剧的收场，明白外人的介入终究只能到此为止。他上前拉了拉江辰的衣袖：“我们走吧。”
江辰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李彦泽正低头搀扶着他母亲，少年单薄的肩线在夜色里显得格外脆弱。
他收回视线，沉沉吐出一口气。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