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上传来哈纳身体的热量,让贝菈格稍稍清醒了一点。

她看着哈纳,语无伦次地说:

“等等,还有她们……”

她那娇小的手伸了出来,指向羚羊巢穴内的那些女人。

哈纳说了一声:

“我知道了。”

随后他走了进去,身上沾满白色污秽的女人们直起身,睁大着眼睛望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她们依然在做自己的事,就好像外面的一切对自己的影响都微乎甚微。

哈纳走向第一个女人,轻声问了她什么。

女人低声回答了他。

她大概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挺着大大的肚子,估计里面的胎儿已经有五六个月了。她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腹部,一只手撑着地,一点都没有遮掩一下自己身子的想法。周围爬着几只羚羊魔物的幼崽,有些幼崽抬起头,用有些惊恐的目光看着哈纳。

哈纳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在贝菈格震惊的目光下,伸手慢慢掐住了女人的脖子。

稍稍用力,就传出了骨节碎裂的声音。

女人瞪大了眼睛,头无力地歪倒在一旁。

有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下。

贝菈格因为过度的惊恐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第一次见到哈纳杀人,动作很利落。他如法炮制地杀掉了所有在巢穴中的女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至于心里有没有短暂的悲悯,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那些幼小如同婴儿的魔族,在他的脚下,一脚一个。

那些弱小的生灵连挣扎都没有,就已经完全死掉了。

哈纳从那个昏暗的巢穴出来的时候,手上有血,鞋上也沾满了血。他的目光却很淡然,就像是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一样。贝菈格吞下一口口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呼吸声不知不觉变得很急促,什么也说不了,只能慢慢平稳着呼吸。

哈纳站在她的身前。

“你这个……刽子手。”

过了片刻,贝菈格喘着粗气说道。

哈纳不置可否。

贝菈格的脸上有眼泪流下。

“你为什么不救她们?”

哈纳侧过脸,看着鲜血流满的巢穴。

“在我进去的时候,里面的十六个女人有九个选择把怀抱中的小魔物护在身后。剩下的七个里面,只有一个女人的眼神还有点澄澈。于是我过去问她,想要什么,她说……‘我想死’。”

哈纳把目光移回到贝菈格的身上,淡淡地说:

“我只是完成了她的愿望而已。至于剩下的人,她们已经把自己放在了魔族的角度,不再是人类了。那样的话,就应该按照对待魔族的方式去处理。”

贝菈格咬着嘴唇。

“可是,就算这样……放她们一马又能怎么样?那些魔物还小,根本不记事。那些女人也是母亲啊,母亲保护孩子难道不正常吗……为什么……要这样啊。”

不能理解的贝菈格哭喊道。

哈纳毫无怜悯地说道:

“所以我才说,你还太年轻,贝菈格。所有的种族,不管是人,精灵,龙,半人马,兽人……这些种族都被称为‘活在阳光下的种族’,只有魔族不一样,魔族是在厮杀中长大的,同类吞食同类,逐渐变得强大。它们从出生起就带着仇恨,那些幼小的羚羊,看我的眼神中已经带着复仇的火焰。如果让它们长大的话,它们会杀更多的人。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把人类当做食物,把女人当做生育的工具,这就是它们做的事。要我放过这种东西,我的心还没有那么善良。”

贝菈格许久都没能说出来话。

直到最后,她才轻轻地说:

“我还是觉得哪里错了。这太过……残忍了。”

因为种族不同,就杀掉对方的妻儿,这种事情贝菈格感到难以接受。那只羚羊也是幸存下来的魔族,在无数的厮杀中侥幸站到了顶点,那么它一定特别想把自己的血脉延续下去,因此劫掠人类的女人,强迫她们剩下自己的孩子。

可是站在这个角度,一切又似乎理所应当。

哈纳的举止很残忍,可是它们又做过什么好事吗?

只不过,所有的人都在自私自利而已。

可是贝菈格的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或许在她看来,哈纳应该去救那些人类的女人才对。这样才是英雄……嗯?

贝菈格裹着哈纳的衣服站起来,哈纳已经向远处走去了。

贝菈格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自己为什么会以为他是个英雄呢?

他从一开始,不就只是在拿拳头敲碎魔族而已吗?那样的人根本算不上英雄,只是一个冷血的战士吧。自己对他怀抱的期望到底来源于哪里呢?

贝菈格盯着哈纳的身影想了好久,终于想明白了。

在他救自己的时候,有那么短短的一刹那,他的身影和她印象里那个拯救世界的米提罗重合了。然而仔细想想的话,他们根本就是不一样的。根据记载,米提罗总是露出温柔的笑容,那笑容曾迷醉过万千少女。他喜欢穿着白色的法袍,会在街头给无家可归的小孩子表演精彩的魔法。

可哈纳,似乎只会杀。杀魔族,也杀那些被魔族洗脑过的人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来这里是为了见一下你死在拉鲁维的祖先吧。”

哈纳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问道。

贝菈格赶忙套上哈纳的外套,因为她的连衣裙上半部分已经被撕坏了。

“是的。”

贝菈格应了一声,跑向他的身后。

哈纳看了一眼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他看了一眼地面,轻轻叹息了一声。

“下一层就是拉鲁维的最后一层了。我能感觉下一层的领主稍稍有些棘手,你确定要继续跟着我吗?”

贝菈格甩了甩金色的头发。

“哼、刚才你说,这次我们就算扯平了。那下一层,你会保护我吗?”

“会的。”

“那还磨蹭什么,出发吧。”

贝菈格推了一下他的后背,心里忽然感到莫名的激动。

总算,能见到只在画像上见过的先祖了……

那个女人,会像画卷上一样吗?

贝菈格甩了甩头,看着走在前面的哈纳,忽然觉得还是跟在他后面有安全感。

虽然这个家伙又蠢又固执,不过关键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可靠的。

当然,就那么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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