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无暇依言，将《惊风剑》、《飞天剑诀》、《破军十三式》……等剑法一一演练完毕。
她身姿矫健，剑光霍霍，每一招每一式都精准得如同剑谱拓印，凌厉迅捷，带着她特有的那股冰冷锐意。
不知不觉间，张溯也被其剑法所吸引，将觉醒之事抛之脑后了。
他看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心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嗯…这一剑刺出，角度刁钻，速度极快…好看！”
“这一式回防，滴水不漏，身法飘逸…漂亮！”
“这招连削带打，攻势连绵…厉害！”
他看得津津有味，但要说什么“指点”，那真是半句也憋不出来。
毕竟，他连极仙宗弟子人手一本的《基础剑诀纲要》都没翻过，入门以来所有精力都投在了重瞳及相关秘法的修炼上，对剑道的理解，仅限于“看起来很帅”、“感觉很难”的层面。
见洛无暇收剑而立，目光再次带着询问望来，张溯轻咳一声，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师妹这几套剑法，使得是行云流水，已得其中三昧。为兄好奇，这些剑法，都是你入门后才修习的么？”
洛无暇颔首，清冷应答：“是。皆是入门后，于宗门藏书阁一层挑选的黄阶剑法。师尊有言，当前阶段，练好此三套便可，待步入炼气十层，根基稳固，再换修玄阶功法。”
“原来只是黄阶功法……”张溯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恍然与赞许，“怪不得为兄方才观摩良久，竟未能寻出一丝瑕疵破绽。原来并非我眼力不济，而是师妹你早已将它们练至圆满无缺，臻至化境了。嗯，你做得很好。”
他这番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仿佛刚才那个在心中暗自嘀咕“看不懂但很厉害”的人不是他自己。
“谢师兄夸赞。”洛无暇拱手，神情依旧平静，但眸中微光闪烁，显是受到了鼓舞。
张溯顺势而下，提出新的建议：“既如此，基础的剑法演练便到此为止。
接下来，师妹不妨抛开这些固定招式，随心所欲，运用你与生俱来的剑意，施展你心中所想的剑招。或许，如此更能窥见你剑道之本真，届时为兄或可指点一二，助你优化一番。”
他想着，自创的、不成体系的招式，总该能挑出点可以“优化”的地方了吧？
哪怕只是调整一下发力姿势呢？好歹维持一下师兄的威严。
“是。”洛无暇应下，并无异议。
她再次走回场中，闭目凝神片刻。
当她重新睁开双眼时，眼神似乎与之前演练固定剑法时又有不同。
少了几分刻板的精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空灵与专注。
她起手依旧是一个简洁至极的直刺，与《惊风剑》的起手式颇有几分相似。
张溯收敛心神，决定暂时将系统带来的烦扰抛诸脑后，全神贯注于眼前的剑舞，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可供“指导”的端倪，不负师尊交代，也维护住自己高大的师兄形象。
起初，剑招依旧凌厉、简洁、高效，追求极致的速度与破坏，与她之前演练的黄阶剑法一脉相承。
但渐渐地，张溯察觉到了不同。
那剑光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杀戮工具，好似被注入了灵魂。
洛无暇的身形依旧在动，剑招依旧在变，但给他的感觉，却不再是“人在舞剑”，而是“剑在引着人动”。
她的动作开始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如暗合某种天地至理。
一剑挥出，不再仅仅是撕裂空气，更像是划开了某种无形的束缚，牵引着周遭的灵气随之流转、共鸣。
剑尖划过之处，竟有点点细微的、宛若星屑般的灵光残留，须臾方散。
剑势由简入繁，又由繁归简。
时而如狂风暴雨，席卷天地；时而如春雨绵绵，无孔不入；时而又如冬雪寂寂，蕴藏着冻结一切的森然。
张溯看得不知不觉已屏住呼吸。
他虽然不通剑理，但重瞳赋予他的超凡感知和悟性，让他本能地察觉到这套由洛无暇剑意本能催生出的剑法，内里蕴含着何等惊人的玄奥。
那是一种超越了招式、技巧，直指“剑”之本源的意境！
而也就在他心神完全沉浸在这玄妙剑舞之中时，他并未察觉到，自己的一双重瞳，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开启。
眸底深处，那混沌星云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缓缓旋转，倒映着场中那一道清冷如仙、剑光如虹的身影。
一种玄妙奇特的状态，自然而然地降临。
在他的“视野”中，洛无暇的剑不再仅仅是一柄剑。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真元的流转，每一丝剑意的勃发，都化作了无数清晰无比的轨迹线和能量流。
——这是重瞳的神通，自主发动了！
并非简单的轨迹预测，而是更深层次的剖析与衍化。
洛无暇刚刚使出的一个斜撩，在他的“视界”里，瞬间分化出数十种可能的后续变化——可化为更加诡谲的弧线上挑，可借势旋身横斩，可骤然下沉变作格挡反击的起手式，甚至可引动剑气分化，如孔雀开屏般覆盖身前扇形区域……
每一种分化派生，都沿着一条清晰的道痕轨迹延展开去，仿佛一棵剑法之树的枝桠，瞬间生长、蔓延，展现出无限的可能性。
而这些枝桠的尽头，又与其他招式的分化轨迹连接、融合，构成了一张庞大、复杂、却又隐隐透着某种内在规律的剑法脉络图。
他“看”到了这套本能剑招中蕴含的无数种“未来”，看到了力量流转间那些细微的、连洛无暇自身都未必察觉到的、可以更加圆融高效的节点。
这推演无声无息，却浩大深邃，在重瞳构筑的‘大数据计算’中，正在同步演绎着千变万化的剑道至理。
张溯怔怔地站在原地，心神已被重瞳所见的玄奇景象与眼前洛无暇那愈发空灵缥缈的剑舞彻底吸引。
他忘了指点，忘了系统。
此刻，他只是一个沉浸于超绝剑道与自身神通奇妙交融中的……观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