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无暇闻言,偏头想了想,清冷的眸子里浮现出一丝罕见的、属于回忆的迷茫。

她斟酌了一下词语,才用那特有的、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回答道:“什么时候……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自我懂事起,就自然而然地会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描述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小时候,看别的孩子拿着树枝胡乱比划玩耍的时候……我拿着树枝,就能感觉到不一样的地方了。

好像,我知道该怎么用它,才能最快地打掉对方手里的树枝,或者……点到他们身上最疼的地方。”

她的描述带着孩童般的直白,却让张溯心中更是震动。

天生剑意?!

或者说,是近乎本能的、对“剑”之本质的极致领悟,自幼便已深植其灵魂深处!

这已不仅仅是天才二字可以形容。

张溯看着眼前少女那纯净又带着点茫然的眼眸,再想到她那凌厉无匹、蕴含雏形剑意的剑法,心中不由感叹:“自己这师妹,懂事就会剑意。先天剑体都是这么牛逼的吗?”

然后,他又问道:“师妹,你既然从小就觉醒这等天赋,可有想过凭借它的能力,去获取好处,改善自己的生活吗?”

洛无暇闻言,清冷的眸子里光芒微微一闪,似乎触及了某些不愿多想的记忆。

她沉吟了数秒,才缓缓摇头,声音比平时更低了一些:“没有。因为……我娘不允许。

她不让我碰任何像剑的东西,哪怕是树枝也不行。每次看到我拿着树枝比划,她都会……很生气,会教训我。

反复几次之后,我就不敢再练了。”

张溯听罢,心想:“竟是如此?难道洛无暇过往的苦难生活,是她母亲压制她的天赋造成的?”

压制女儿与生俱来的剑道天赋,宁愿清贫度日也不愿她接触剑……这又是因为什么。

他追问道:“你娘有没有告诉过你,为何反对你练剑?”

洛无暇回道:“娘说……因为我爹,就是个剑客。他是与人比剑时,死的。”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从那以后,我娘就讨厌一切兵器。剑,只是其中一种。”

张溯心中一沉、原来竟是这般沉重的原因。

丧夫之痛,让一位母亲将对夺走丈夫性命的“剑”的恐惧与憎恶,投射到了女儿身上,宁可扼杀其天赋,也不愿她重蹈覆辙。从情感上讲,这确实……情有可原。

只是苦了洛无暇,空有绝世天赋,却只能压抑本能,因此度过了艰难的童年。

而后,他沉默片刻,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问出了那个他其实已有预感的问题:“那……你娘现在,可还安好?”

洛无暇收回远眺的目光,看向张溯,淡青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波澜,清晰地回答:“我娘,已经病逝了。在我拜入宗门前,不然……我娘不放心我来。”

尽管心中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确认,他心中仍是不免泛起一丝唏嘘与怜悯。

这与他前世在各类文艺作品中看过的那些“三无”少女的背景何其相似,往往都伴随着不幸的童年与亲人的离去,才塑造出她们用冰冷外壳保护内在柔软的性格。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诚恳道:“抱歉,我提起你的伤心事了。节哀。”

“没关系。”洛无暇摇了摇头,“娘去世,也是一年前的事了。我……习惯了。”

见她如此,张溯便顺势想多了解一些她的过去,这有助于他更好地与这位师妹相处。

他继续问道:“那你和你娘那些年,日子都是怎么过的?平时……有遇到什么坏人吗?”

张溯想趁此期间,多打探一下洛无暇的过往,为以后的相处以及如何治愈她,打下坚实基础。

洛无暇想了想,回答道:“不算太好,但也不会太差……虽然,经常会遇到坏人。”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就像在说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是,一直有个好人帮助我们。每次遇到坏人,‘她’都会出现,击退坏人。哪怕……娘去世后,‘她’也一直在帮我。直到……师尊遇到我,收我为徒。”

说到这里,她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终于有了细微动容,她看着张溯,很认真地说:“我很感谢她。往后,我一定要找到‘她’,好好报恩。”

张溯听罢,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师妹的过往并非全是灰暗与欺凌,至少还有一位神秘的好心人屡次出手相助,让她在困境中感受到一丝温暖,也让她保留了知恩图报的纯良之心。

“那太好了,看来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日后师兄也帮你找她,我们一起去登门感谢。”

洛无暇闻言,对着张溯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好。一切听师兄安排。”

张溯笑了笑,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触感柔软温热:“那现在不说那些伤心往事了。

继续练剑吧,把你会的剑法都演练一遍让我看看,师兄我看能不能给你指导点什么。”

“是。”洛无暇应声,随即抬起头,站直身体。

——就在这一抬首的瞬间,两人的目光再次对上。

轰!

张溯只觉得一股无形却沉重如山岳的压迫感骤然降临!伴随着的是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纯粹杀意!

而他眼中所见,洛无暇那双原本清澈如水的瞳孔,在这一刹那,竟已变红!

如滴入了两滴浓稠的鲜血,骤然晕染开一片令人心悸的赤红!

张溯当即警戒,本能地就要运转灵气防御。

然而,就在他惊觉的下一瞬,那如山般的压迫感和刺骨的杀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洛无暇的双眼,也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淡青,清澈见底。

仿佛刚才那一切,都只是他刹那间的幻觉。

张溯一时恍惚,心道:“我刚才……是怎么了?是刚筑基不久,心神未稳,出现了心魔残留导致的幻觉?”

他试图用合理的修真常识来解释刚才的惊吓。

但下一刻,一个冰冷、机械、毫无感情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打破了他的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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