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面对祖父的询问，安宫真理奈恭敬垂首。无需多问，祖父最关心的自然是打压石川优香一事， 这几乎成了祖孙间唯一的话题。

虽然嘴上应承顺利，真理奈心里再清楚不过：这根本是谎话。非但毫无进展，反而处处受制。原以为借松山祥子之事能掀起风浪，结果却适得其反，反倒帮石川派系收拢了人心。

后来想利用石川优香与野山弘树冲突的计策也全盘失败。非但没能将石川优香排挤出樱华会，反倒促成了她与野山家、黑原家的关系。

诸事不顺，屡战屡败，而这几乎是必然的。

并非真理奈能力不足或策略有误。若对手是寻常人物，早该被逐出樱华学园。可石川优香...... 实在深不可测。

那个少女心思太过缜密，真理奈的所有谋划在她面前都显得幼稚可笑。每次出手都反被利用，徒为对方作嫁衣裳。任凭真理奈和幕僚们如何筹谋，在石川优香面前都如同儿戏。

更可怕的是她炉火纯青的演技。长期观察让真理奈看得分明：石川优香对不同的人展现不同的面孔。

时而扮作人畜无害的老好人，时而露出能冻裂骨髓的冰冷视线，时而如纯真少女般无邪，时而又像老谋深算的策士...... 她自如切换着各种面具，蛊惑人心，拉拢势力，威逼利诱，始终立于众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但真理奈不能放弃。完成使命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若连这点价值都失去，她将一无所有。

所以她必须对祖父说 “一定能成功”，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退下吧。”

“是。”

祖父自始至终未曾看她一眼。真理奈再次躬身行礼，默默退出书房。

今天是和石川优香约好见面的日子。真理奈猜不透对方意图，约定的地点竟是家格调低俗的店铺，绝非樱华学园学生该光顾的场所。石川优香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不能自乱阵脚。照常应对便是。真理奈自幼接受严苛教养，相比其他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她付出的努力远超常人想象。

当其他孩子在玩耍时，她在呕心沥血地修行。学问、礼仪、帝王术...... 她刻苦钻研所有必修课业。即便天赋不足，她也自信努力不输任何人。

只要发挥所学，必能应对自如。

“让您久等了，优香。”

“真理奈，日安。还没到约定时间呢，是我来得太早了。”

真理奈向早已等候的石川优香致意。她本已提前到达，没想到对方更早。“接下来要去哪里？” 她试探着问道，实在不明白来这种地方的目的。

然而得到的回答让她更加困惑，石川优香竟说要在这附近购物。完全摸不清意图，但真理奈只能顺从地跟着她逛起街边的店铺。

接着又发生了更奇怪的事：石川优香不停推荐些粗制滥造的衣服，根本不是樱华学园学生该穿的档次。这究竟意欲何为...... 真理奈谨慎地揣摩着对方的用心。

“（真理奈...... 在店里买些...... 普通人穿的衣服，我们换装溜出去吧）”

“什么？！”

听到这个目的，真理奈震惊不已。石川家的千金做这种事肯定会受重罚，为何要策划出逃？难道石川家知情？

自己倒是不怕受责难，大可推说是中了石川优香的计策。略作思量后，真理奈决定配合这个计划。

她们买了廉价的换洗衣物，躲进洗手间更换。真理奈起初没察觉，直到走出隔间时恰好遇到几个同龄孩子 —— 不，这不是巧合，是石川优香精心算计的结果。

她算准了孩子们使用洗手间的时间，快速换装混入人群，巧妙地避开了随从的视线。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周全...... 真理奈感到一阵战栗，这根本不是同龄人该有的手段。

真理奈换上廉价的 T 恤，石川优香则穿着宽松长裤，戴着能完全藏起秀发的大帽子，连过于端正的容貌也一并遮掩，一举两得。

随从们浑然未觉，完美落入圈套。如此漂亮的手法，简直让人想为之喝彩。

她们溜出来后直奔大型购物中心。真理奈坐车路过时似乎见过，但从不知内部模样。虽在电视上看过相关报道，实际踏入还是第一次。

她借口去洗手间，悄悄联系了随从：目前正配合石川优香的计划，不必担心，切勿声张。同时让他们确认石川家是否知情。

看来石川家的随从也蒙在鼓里，差点就要报警。真理奈阻止了他们，告知这是石川优香的计划，不必担忧。这样就不会闹大了。

不过...... 没想到石川优香连自家人都瞒着。若是真理奈没有及时联系，事情闹大后她打算如何收场？

“啊......”

真理奈突然醒悟。难道...... 这全是石川优香算计好的？她早就预料到这个局面！

真理奈不假思索地联系随从，与石川家沟通防止事态扩大，这恰恰暴露了她的应变能力。等于向石川家宣告 “安宫家有控制事态的手段”。如果这全是石川优香的计谋，那真理奈已经不慎泄露了底牌。

重大失误...... 本就处于绝对劣势的真理奈，连隐藏的底牌都暴露了。多年来精心布置的暗棋就此曝光，这远比溜出去玩要严重得多。

换言之，石川优香用 “可能被责骂” 的风险，就换来了安宫家的重要情报。完败...... 这才是这次出逃的真正目的。

但是...... 虽然明白这一点......

真理奈却发现自己心底莫名涌动着雀跃。

一直以来她都沿着既定轨道前行，一切为了使命。但若抛开所有责任，做回普通的一年级女生...... 世界竟如此色彩斑斓。曾经单调的视野，此刻变得绚丽多彩。

餐饮区陈列的食物模型，搭配着真理奈从未见过的组合。光是看着就很有趣。

美食广场里人群熙攘，点餐方式独特，没有侍者端菜，要自己取餐收拾。虽然味道普通，却充满新鲜感。

她们逛遍每家店铺。平时光顾的商店都有店员开门迎客，贴身服务，耐心推荐。但这里根本没人搭理。

一切都那么新奇。服装、杂货、饰品都很廉价，在真理奈看来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但是...... 不知为何，这些小物件在她眼中闪闪发光。

停车场本应无趣...... 但连屋顶停车场都显得新奇。她从未发现风可以如此惬意。

而在屋顶停车场...... 她们撞见了一场骚动。几个同龄孩子被高年级生围住，似乎起了争执。石川优香毫不犹豫地介入其中。真理奈自问做不到这般果决。

虽然学过防身术，对付那些人不难，但她绝不会像石川优香那样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她总会顾虑太多。而石川优香在看到现场的瞬间就已经行动了。

更令人震惊的是她的身手，那些高年级生像事先排练好般被她轻易摔飞。真理奈也学过防身术，但远不及这般境界。正因为有一定功底，她才更清楚石川优香的实力多么超乎常理。

要经过何等刻苦的训练才能达到这种程度？真理奈自认已经呕心沥血，但石川优香显然付出得更多......

在她沉思之际，五个高年级生已全被摆平。真理奈赶紧跑到石川优香身边，此地不宜久留。

回到商场继续逛街。好不容易的购物中心探险，可不能因为这点插曲中断。

“啊！优香，快看这个。”

“嗯？啊...... 很可爱呢。”

她们在一家小饰品店驻足，看着那些装着闪粉和星星的玻璃球，晶莹剔透十分漂亮。

“真美。”

“是啊...... 对了！我们买一对吧？”

“诶？”

石川优香说着便拿起两个玻璃球走向收银台。真理奈和她手牵手排队等候。

“一起结账，请分开包装。”

“是送给男朋友的礼物吗？给，请收好。”

收银员将装好的玻璃球分别递给两人，看到她们牵着手，露出会心的微笑。

“男、男朋友......”

真理奈顿时满脸通红，悄悄瞥向石川优香，正好对上视线，她赶紧低下头，脸颊更烫了。

自己到底怎么了？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只是...... 这样和石川优香牵着手散步，心里暖暖的很舒服。

回家后，真理奈完成各项汇报，独自坐在卧室书桌前，轻轻从袋中取出那个玻璃球放在桌上。

“这么廉价的东西，和我的房间真不搭调。”

她嘴上这么说着，却用指尖轻轻拨动让它滚动。莫名其妙地，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按理说不该把这种东西放在房间里...... 但这是为了任务。日后被问起时，得证明我还好好收着。”

真理奈边说边将石川优香送的同款玻璃饰品仔细收进透明收纳盒，确保它不会蒙尘受损，既安全又显眼。

ps：感谢小可莉姆等书友的支持，加更第二章，稍后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