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苹果叶的沙沙声,把那哀怨的哭声送得更近了。我盯着小瓦房的破窗,那抹鲜红像渗在白纸上的血,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看得我后颈发僵。

姥姥捏着黄符的手紧了紧,对王叔沉声道:“你去敲门,问问里面是谁。”

王叔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走上前,抬手拍了拍那扇掉漆的木门:“里面有人吗?我是果园的主人!”

门内的哭声突然停了。

过了几秒,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探出头来。她的头发梳得整齐,脸上还带着未擦干净的泪痕,看清是王叔,愣了一下:“老杨?你咋来了?”

“是你?!”王叔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里满是怒气,“你大半夜在这儿哭啥?把保安都吓走了,还让我以为撞了邪!”

我这才看清,那女人是王叔的老婆,李婶。她平时不怎么来果园,今天穿了身红衣裳,脸上挂着泪,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李婶抿了抿嘴,有点委屈:“我跟村里的剧团排练话剧,角色是个苦命的寡妇,得练哭戏。想着这儿清静,就来这儿了,没想到吓着人了……”

姥姥闻言,眉头舒展了些,手里的黄符也收了回去,只是眼神里还有些疑惑——刚才她掐算的卦象,明明显示有阴煞之气,怎么会是排练话剧?

王叔骂了句“你这败家娘们,尽添乱”,又转头对姥姥陪笑道:“萧大娘,让你白跑一趟,原来是这么回事。”

“没事就好。”姥姥笑了笑,转头看向我,“玲辞,你在这儿等着,我跟你王叔去前面看看,确认没啥事就回来。”

我点点头,心里那股紧绷的恐惧感淡了些,可脖子上的墨玉还在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王叔和姥姥往果园深处走去,嘱咐我“别乱跑,就在这儿等着”。我站在原地,手里攥着桃木剑,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苹果树的阴影里。

果园里静了下来,只有风刮过树叶的声音,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李婶哼着的戏曲调子。夕阳慢慢下沉,天色开始变暗,苹果树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黑影,围在我身边。

就在这时,那哀怨的哭声又响起来了。

不是从李婶的屋里传来的,而是从果园深处,从那些密密麻麻的苹果树后面,带着刺骨的寒气,一点点飘过来。

“呜呜……呜呜……”

声音比刚才更清晰,更凄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受着极大的委屈,又像是在召唤什么。我心里一紧,刚想喊姥姥,就看见不远处的苹果树下,站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

她背对着我,长发垂到腰际,红衣裳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像一团燃烧的鬼火。她的身形比李婶纤细,站在树影里,一动不动,哭声就是从她那边传来的。

是李婶的同伴?还是……

我正疑惑着,那女人突然缓缓转过身来。

她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见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看得我浑身汗毛倒竖。

“玲辞……过来……”

她开口了,声音又轻又软,却带着一股莫名的魔力,像是在催眠。我想后退,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她朝我伸出手,那只手雪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指甲却红得刺眼,像是涂了血。“来呀……姐姐带你玩……”

我吓得心脏都要停了,喉咙里像是堵了棉花,喊不出一点声音。手里的桃木剑在发抖,脖子上的墨玉烫得越来越厉害,可我就是挪不开脚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朝我走来。

她的红衣裳在风里飘,像展开的血翼,哭声越来越近,寒气也越来越重,冻得我牙齿打颤。我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腐臭味,混在苹果香里,格外刺鼻。

就在她快要走到我面前,那只冰冷的手快要碰到我的时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啪——”

轻轻一下,却像一道惊雷,炸醒了我。

我猛地回头,心脏“怦怦”狂跳,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站在我身后的是冷冬。

他还是穿着那件白色的衬衫,脸色依旧苍白,却比上次见面时多了些血色。他的眼神很深,看着我,带着一丝担忧:“你怎么了?”

我愣了愣,脑子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宝马车!是冷冬他们的车!我之前觉得熟悉,就是因为见过这辆车!

“我……我看见……”我指着刚才那个红衣女人站的地方,声音都在发抖。

可那里什么也没有。

苹果树依旧静静地立着,树影婆娑,没有红衣女人,没有哭声,只有风刮过树叶的声音。刚才的一切,像是一场噩梦。

“看见什么了?”冷冬往前走了一步,挡在我身前,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她在哭……还朝我招手……”我攥着冷冬的衣角,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刚才的恐惧太真实了,那冰冷的眼神,刺鼻的腐臭味,还有那勾魂似的召唤,都清晰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冷冬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玉佩,塞进我手里。那玉佩是黑色的,冰凉刺骨,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握紧它,别松手。”

他的声音很沉,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我攥着那块玉佩,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墨玉,心里的恐惧感渐渐平复了些。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小声问。

“我跟他们来办事。”冷冬看了一眼果园深处,“刚才看见你一个人站在这儿,神色不对,就过来看看。”

就在这时,姥姥和王叔回来了。姥姥看见冷冬,脸色瞬间变了,快步走过来,把我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你对玲辞做了什么?”

“姥姥,是他救了我!”我赶紧说,“刚才有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吓着我了,是冷冬拍了我一下,我才醒过来。”

姥姥的眼神里满是疑惑,她抬手掐了掐指诀,又看了看四周,脸色越来越沉:“这里的阴煞之气很重,刚才那个话剧,恐怕不是巧合。”

王叔也慌了:“萧大娘,你这话啥意思?难道真有脏东西?”

“不好说。”姥姥摸了摸我的头,又看了看冷冬塞给我的玉佩,“这玉佩是辟邪的,你先戴着。玲辞,我们先回去,这果园,以后不能再来了。”

我点点头,紧紧攥着手里的玉佩和桃木剑,不敢再看那些苹果树的影子。冷冬站在一旁,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们,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回去的路上,我走在姥姥身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冷冬。他跟在我们身后,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像是在守护我们。

我心里很乱,刚才的恐惧还没完全散去,又多了些别的情绪。那个红衣女人到底是谁?是真的脏东西,还是我的幻觉?冷冬他们来这儿,又是办什么事?

可我不敢问,只能把这些疑问藏在心里。

回到家,姥姥给我烧了符水,让我喝了,又在我房间里点了安神香。我躺在床上,手里还攥着冷冬给我的玉佩,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那个红衣女人的影子,还有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单独去山上,甚至不敢在傍晚的时候出门。那个苹果园里的经历,成了我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

我知道,那不是幻觉。那个红衣女人,一定还在那里,等着下一个猎物。而我和冷冬的相遇,也绝不是巧合。

脖子上的墨玉和手里的玉佩,都在微微发烫。我知道,我的阴阳之路,已经越来越不平坦了。而那些潜藏在黑暗里的阴煞,也已经盯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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