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眼前突然站着一个黑影。
“哎——!!!”
巨大的冲击让他瞬间跌倒在地,整个手机也翻了过来,只有灯光,照着天花板,却怎么也照不出那团漆黑的影子。
“你你你!”
他声音有些语无伦次,可很快,他便发现,对方似乎没有攻击他。
只是站在原地。
是鬼吗?
他不知道。
他吞了吞口水,缓慢站起身。
“呜呜……”
听见对方的声音,他吓得腿又软了。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只可惜身边没有趁手的武器,不能用来防身。
“哥哥……我好饿……”
“饿,饿?”
他有些惊愕。
会说饿的……是鬼?
可是如果对方是鬼的话,为何不直接把他吃掉?
是人?
可哪儿有人一身黑不溜秋看不清样子的。
想了想,他在口袋里摸着,最终只掏出一块奶糖,丢向对方。
“这个……是糖,你看看能不能吃?”
听见郝仁的话,黑影顿了一下,看着脚边的奶糖,蹲下身,拿起,放进了嘴巴里。
“喂……包装……”
听到那糖果咀嚼破碎的声音,他还是咽下了这句话。
“……”
他就这么看着对方,蹲在地上,嚼着糖果。
总感觉……
好像没那么恐怖了?
也是这个原因,他试探地开口:“那个,请问你是谁?”
黑影似乎是疑惑地歪头,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没有名字吗?”
这一次,黑影沉默了。
随后,它不确定的声音传了出来:“我,我只记得自己叫岁……”
“是岁岁平安的岁。”
“岁?”
郝仁念了出来,露出一个讪笑:“还挺好听的嘛。”
可岁没有回答。
它只是嚼着糖。
渐渐地,郝仁也似乎没有那么惧怕,站起身,拿过手机,却发现直播间早就被封掉了。
“好吧……”
看来是刚才的惊慌导致的。
唉……
他挠着头,看向地上的黑团。
“岁,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一直都在这里……”
“……你住在这里?”
“嗯。”
住在废墟中?
是流浪的孩子?
他本能地将对方无害化,赋予一个能够理解的身份,而非超自然现象。
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我还是好饿……”
听见这句话,郝仁摸了摸口袋,“没有糖果了。”
“可是我好饿呀……想要吃东西……”
黑影站起身。
“要不……我点个外卖?”
“外,卖?”
“对的,可以送美食……不过这地方是送不进来的,我只能订在外面,然后再出去拿。”
“可是我现在就好饿呀……哥哥……你可以让我吃掉吗?”
“……”
而他,也终于看清了,那团黑影,是浓密生长的毛发,而毛发之下,则是无数裂开的嘴,人嘴、兽牙,鸟喙……
在无声地张开,露出血肉腔室。
跑。
郝仁的大脑立马下达指令。
这不是什么可以交谈的邻家妹妹,这就是一个噬人的怪物!
可他太小瞧了对方,还未行动,身上便传来切割般的疼痛。
“唔……”
他扭头看去,发现是一根根毛发扎进血肉,仿佛生在里面,不断蠕动。
疼——
见黑影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他来不及多想,直接用手扯出毛发,用力一撕,带着皮肉尽数扯出,而这股血液的味道,自然也激发了岁的饥渴,它蹲下身,捡起那掉落的皮肉往嘴巴里塞,咕吱咕吱咀嚼起来。
而郝仁趁此机会立马绕过对方,朝门外跑去!
顺手抄过地上的木棍,冲向楼梯间。
嗒嗒嗒——
跳下一个大台阶,郝仁稳住身形,朝教学楼外面跑去,可马上,他就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的面前正摆放着一个腐烂的苹果。
而后,苹果开始发生异变,腐烂的、缺失的果肉自然生长出来,恢复成一个饱满而圆润的红苹果,其后,又魔术般褪去所有鲜红,变得青绿,逐渐缩小,萎缩成一枚小小的种子。
而马上,种子裂开了。
生长出来的,不是植物,而是小小的,白色的骨骼。
骨骼向上,生长,无数手臂相握盘结,眨眼间便化为一颗白骨枯木,随后枝丫相互拥抱,缩小,最后于中央结出一枚白色果子。
啪——
郝仁想都没想,直接转身就跑。
可身后,黑色的毛球已经停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看着他。
他被夹住了。
咔咔——
这时,那枚果子也孵化了,一个小小的,蜷缩着自我拥抱的骨骸自里面而生,所有的树枝尽数化为托举它的巢。
“艹……”
“嘻嘻……好饿……吃掉……”
“呜呜……好饿……”
两道不同的声音从两边传来,让郝仁只觉得自己脑袋抽疼不已。
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行……
他绝对不能死。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呢。
也许是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忘却了疼痛,他调转方向,径直朝着那个哭泣的黑岁跑去。
毕竟在他看来,那个白骨更加恐怖,也更加骇人。
嗒嗒——
又是上楼。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但是也无所谓疯这一次了。
“哥哥……我好饿……真的好饿……”
黑岁说着,身上发丝猝然迸发,如激射的针刺,尽管他及时躲开了,也有数根扎进胳膊和大腿,但他没有停下,忍着疼痛撕开。
然后继续向前,趁着黑岁吃东西的时机跑上了楼。
嗒嗒——
咚——
他关上了门。
大喘气。
肾上腺素退去,疼痛随之而来。
让他龇牙咧嘴。
可他忍住了。
耳朵靠在门边,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有动静?
那两个怪物是一伙的?
如果真是一伙的,那他情愿被黑岁吃掉,起码自己还跟对方说了几句话,算是有点感情……
可他还是不想死。
向上的话……
楼顶是绝路,向上也是绝路,自己的腿受伤了,更是绝路。
天要绝我啊。
自己还没调查到真相就要死掉……
起码也得让他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时间流逝。
可外面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只有月色,从那扇禁闭室的小窗照进来,洒下一地的霜。
郝仁打开了门,外面依旧是那片走廊,寂静无人。
走?还是不走?
肯定是走。
不走留在这儿给对方当自助餐?
他咬着牙,凭借毅力扶着墙壁走到了楼梯口,向下看去,什么都没有。
下楼。
嗒——嗒——
一直到楼下,没有任何异常。
走了么?
他想了想,捡起地上的链条,当做武器,继续迈步,一瘸一拐,朝着入口跑去。
“嘻嘻……不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啦……嘻嘻……”
“呜呜……我没有……”
“就是你就是你……全都是你的错……为什么没有人帮你说话?为什么没有人出来帮你澄清?”
他扭过头,面前瞬间落下一只巨骨手掌,挡住前进的道路,顺着手掌看去,只见一黑一白,两只怪物相互扭打着。
说是扭打,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压制。
白骨怪物用手撕扯着黑岁的毛发,掰扯着嘴巴,撕成一块又一块,可后者的毛发攻击对于白骨来说,一点用也没有,那无数张嘴巴也啃不掉不断增生的骨质。
“吃掉你,吃掉你……嘻嘻……没用的东西……”
“呜呜……”
这是内讧了?
可前面的道路被白骨手掌挡住,留给郝仁的时间不多了。
若是黑岁一旦被白骨吃掉,下一个就只能是自己。
又或者趁机找到另一条路?
只要能出去。
“不要把我关进去……我怕……我错了……我不想饿死……”
饿死……
他顿了一下。
曾经的种种线索,被掩盖的真相,被平息的悲恸,皆由这二字所引发。
就这么跑么?
跑之后呢?
任由所有的真相掩埋……让不公依旧不公,让罪恶依旧横行,让所有期望一个真相大白的灵魂在无尽的煎熬中消散离去,永无轮回……
下一次,已经没有下一次了。
一旦白骨吃掉了黑岁,那么再一次来这里,只是送死。
“妈妈……妈妈……”
“岁岁……岁岁真的不是坏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