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那双原本燃烧着戏谑与强势的瞳孔，在看清手机屏幕的瞬间，如同被冰水浇透，骤然凝固。

她脸上那游刃有余的，捉弄人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到近乎僵硬的错愕。

她甚至忘了继续逼近安洁，只是下意识地抬起手，将屏幕朝向安洁，让后者也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

老妈。

那两个字的备注，像惊雷一样炸开了，在狭小厕所沉闷的空气里炸开。

安洁已经到了嘴边的，混合着羞愤和驱赶的怒骂，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所有的燥热，羞耻和即将失控的恐慌，都被这两个字带来的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恐惧暂时压制了。

她死死盯着那个屏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屏住了。

是……关于那个蛋的结果？

华音深吸了一口气，拇指划过接听键，甚至没来得及将手机完全贴到耳边，一个即使没有开免提也清晰可闻、带着不容置疑威严和明显怒意的女声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华音！你是在外面鬼混了是吗！我告诉你！你准备当妈妈吧！我现在不管你对那个人什么感情！立刻带她到家里来！”

这信息量过于巨大且直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华音和安洁的脑门上。

“什么？！老妈？！你什么意思？！”

华音失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刚才那股子掌控全局的气势荡然无存。

“你的那个蛋怀上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任何迂回，带着一种大家主特有的，处理麻烦事务时的直接和高效。

“我自己和你爸倒是不介意你把它打掉，但是你也知道家里的那些老家伙，你爷爷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家里的血脉流产，这个孩子是一定要了！”

“什么！”华音的声音拔高，几乎破音。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抚向自己平坦的小腹，脸上的血色褪去，虽然未来那个小生命不会在她的肚子里孕育，但结果差不多，都是多个孩子。

安洁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感觉脚下的地面都在旋转。

怀上了……真的怀上了……奉子成婚……这四个字从之前一个模糊的，带着点玩笑性质的威胁，骤然变成了冰冷的，无法抗拒的现实。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别西卜血脉在体内疯狂躁动带来的耳鸣。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不容置疑地下达着最终指令。

“带着她回来，家里要见她一面，顺便，也是为了给她量量身材，好定制到时候结婚穿的衣服”

“等等！老妈！你没有骗我吧！你没玩我吧！”华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祈求。

“这种事情我会跟你开玩笑？！”对面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严厉。

“你自己做的事情，后果自己承担！孩子不能没有爸妈，你俩最好在孩子出生前把感情培养到真正可以称得上夫妻的程度！就这样，我会跟学院请假，你自己安排吧！”

“老妈！”

嘟——嘟——嘟——

忙音响起，干脆利落，没有留下任何反驳或商量的余地。

华音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立在原地，手机还紧紧贴在耳边，仿佛无法相信通话已经结束。

她那双向来神采飞扬的红色眼眸，此刻写满了茫然、震惊和一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愕然。

狭小的厕所里，两个人一动不动，一句话也没有了。

只有安洁压抑不住的，因为魔纹灼烧而变得粗重紊乱的呼吸声，证明着时间并未停止流动。

先前这个空间里所有的暧昧氛围，此刻都被这通电话彻底击碎，两个人的脸上只有不约而同的不知所措，茫然，以及低落。

安洁看着华音失魂落魄的背影，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该说什么？恭喜？道歉？还是商量对策？

魔纹带来的灼热感再次凶猛地席卷而上，提醒着她自身难保的处境，一边是体内必须立刻解决的欲望洪流，一边是突然砸下来的关乎她未来命运的通知，她感觉自己的脑子要裂开了。

她看着华音缓缓放下手机，转过身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

没有了之前的挑衅与对抗，没有了捉弄与羞愤，华音眨巴着眼，赤红的瞳孔中只有呆滞，她手一软，手机掉到了地板上。

两个人都无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