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昨天晚上回来得有点晚啊，抱歉——啊啊啊！你这是？！我没看我没看啊！」
姜咲没有对遮着自己视线的齐天城说什么，默默地扣上了制服的最后一颗扣子，也没什么情感的起伏，淡淡地说了句：
「千钧一发呢」
「啊啊，真是对不起，下次该更谨慎一点的，抱歉」
「桃色事件的发生不是对你来说很平常吗，恋爱小说主人公」
「上会不还是失业主义小说家吗……这回怎么又改了」
「世界是运动的世界，运动会主题」
「这两个运动都不是一个概念吧……嘛，还是老老实实道歉吧——对不起！没敲门就进来了！」
「那再来一遍吧，流程」
「什么？」
「从敲门开始」
「……好」
齐天城毕竟是做错事的一方，乖乖地走出去，站在门口等了一会，敲了敲门。
「今天不是你叫我来投视频吗，我可以进来了吗？」
「请进，门并没有被我锁上」
每次都想吐槽这个说法呢……齐天城这么想着，打开了门。
「色狼」
「……你这是干什么啊？！」
门里站着的，是穿着扣子全部解开的衣服的姜咲。
…………………………
「这次别整活了！老老实实一点！好吗？！」
「没问题」
敲了敲门，还是老一套说法，打开了门。
姜咲今天是白色的裤袜，还是坐在老板椅上，听到动静了才转到齐天城面前。
「很有精神，是有什么好事吗」
「被你整蛊这么几回，是个人都会很精神的好吗。况且，今天不还是休息日吗」
「嗯，我知道」
「知道你还整这个？！要是被你爸他发现了，我还能住这吗？！」
「不是，我知道是运动会，你休息」
「这有什么关系在……」
齐天城无奈地拉着椅子，坐到了姜咲的身边。她的视线一直跟着齐天城的一举一动，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好了，我们开始——」
「好事，你还没说」
「不是说了和这个没关吗……啊啊，你非要知道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说。就是新作大概有个着落了」
她点了点头，好像是很满意这个说法。
「怪不得活过来了」
「你这又是什么说法……」
「平常的你，直说吧，像个死人一样。准确来说是活死人吧」
「偶尔精神一会，却总是迷茫着，迷途之子」
「如果你是想玩乐队……我可不奉陪啊」
「活与死的叠加态，callback呢」
「我还没到那种境界吧……只是平常无病呻吟惯了。现在想起了人生的美好，不行吗？」
「作家的命运呢」
「要是只是单纯这样，那作家就该全部去死吧」
姜咲没有说什么，没有再看着齐天城了。
「只是很欣慰，活过来了」
「我也想这样啊，但等到发表小说的时候，可能又会死了」
【你真是幽默啊】
「发表？哦对。今天是发表主题，我的第一条视频」
「你这转折也太生硬了吧……」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很熟练地把剪辑好的视频托到了预发布的界面。
「好，看到那个上传的按钮了吗，按一下就可以让我今天下班了」
她的确是按照齐天城的指示行动了，可在即将按下发布的瞬间，她看向了齐天城。
「我该发布吗？」
「该发布吗？你在说什么啊，不是你要做的吗，成为网红。要是什么都不发，可成为不了吧」
「你的意见呢」
「我还是那句话……不可能做到的啊，我们天生就是没有希望的人——可能我说比较卑鄙吧，如果是成功的人，他的视频决定是不一般的吧。没听说仅仅只是“有趣”的视频能获得你想要的那种成功的」
「所以说，我觉得吧，只要你点下这个按钮，只会给你带来痛苦——这是我的丧气话。想听激励的，我组织一下……」
「不需要」
她好像更在乎别的说，像是穿透了齐天城的内心一样，盯着他的双眼。
「那你呢，作为你这样的作家，你是怎么开始的。开始的故事」
「你问我啊……」
齐天城面露难色，一方面是自己的确失败得惹人发笑，另一方面……这真的是段不美好的回忆。
看齐天城不想说，她从抽屉里掏出了一包薯片，认真地递给齐天城。
「你就用这个让我开口啊……」
「我刚碰了一下，价值更高」
「你把自己当什么了……行吧，你老爸付了我钱，要是连你的要求都不能满足，也太坑人了」
齐天城坐直，指了指姜咲桌子上一瓶没有开封的饮料。
她一脸的不情愿——原来还有这个表情可以做——还是交给了齐天城。
润了润嗓子，从记忆里把这糟心事翻了出来。
「是我三年级的时候吧？也可能是更晚。第一次要求写作文，那种有字数要求的作文」
「是看图写话，一个少年模样的人看着被砍伐的树木，主题的话是环保吧。没要求课上写完，可以自己斟酌几天」
「回家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苦恼着怎么办」
「当时我可是个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小鬼，更别提创作了。真的是无计可施」
「那个时候，不知道是和哪个同学谈起来这事。他说“诶！那你像写日记一样，把你自己的经历写下来不就行了吗”原话可能傻一点吧，但记忆里只剩个意思了」
「反正我也是这么做的，把自己一直玩的那片树林从存在到消失的事以我的视角写了下来」
「我是最后交的，在之前的课上老师也读了不少同学的文章吧。都是小屁孩写的，也没什么差别吧，可能错别字少一点，就要被大肆夸奖一番了」
「那天老师把课文上完了，抽查背诵结束了。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想起了我的那篇作文」
「夸的内容吧，我其实还记得很清楚，我人生中一共也没被夸奖几次。只是不想再说了，跟个谎话集一样」
「可能是实在没事了，反正把这篇夸上天了。“短篇小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居然是在说我的作品」
「“天生的作家”，这是在说我，真是满嘴谎话啊」
「原文，我还记住，虽然早就被道心破碎的那天的我从珍藏的抽屉里拿出来碎掉了」
「要我说，就是一篇彻头彻尾的垃圾。情节混乱，逻辑没有，只有随心所欲写下的情感。虽然也不能要求小屁孩写什么好东西吧」
「但，我的确是信了啊，自己会是作家什么的。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开端耗费了十年的心血，而什么都没有得到——在写作这个领域」
「所以说，要是只是随便开始做一件自己没有肉眼可见的天赋的事，只会和我一样可悲吧。“没有天赋的人，从一开始就是在浪费自己的人生”这样。也不要给别人莫名其妙的虚假信心，只会害人的」
【其实你不可悲的话，也不会有我的啦】
姜咲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思索了很久，才开了口。
「你讨厌写作吗」
「讨厌？如果讨厌的话，那我最憎恨的就会是我自己。已经放不下了。我只是对于付出了努力却不会有回报的事有些想抱怨的话而已」
「那如果回到那个时候，你会不写吗」
「当然，我绝对会这么做。然后再在别的事上浪费人生」
「那你因为写作认识的人呢？也会放弃吗」
这回轮到齐天城沉默了，他的确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不会放弃——那我还是写吧，回到那个时候」
「人更重要吗」
「绝对的，我喜欢她们」
姜咲还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按下了发布键。
「我要做，因为我也想得到不可或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