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离去后,养心殿内重归寂静,只余龙涎香与药味交织。

萧焕并未立刻“恢复元气”,他依旧维持着那副虚弱不堪的姿态,由福海扶着,慢腾腾地挪到窗边的软榻上,望着窗外略显萧瑟的庭院,眼神放空,仿佛在神游天外。

福海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杯温热的参茶,低声回禀:“陛下,摄政王府那边递了话,询问月落城特使之事,还说……晚些时候要入宫与陛下商议。”

萧焕眼皮都没抬,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倦意的“嗯”。商议?不过是通知罢了。他那好皇叔,怕是坐不住了。

果然,未及傍晚,殿外便传来了摄政王萧景琰求见的通传声。比起之前张校尉的粗暴,这次规矩了许多,但那份无形的压迫感却更重。

萧焕示意福海宣人进来,自己则迅速调整状态,在软榻上歪得更厉害些,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显得有些急促。

摄政王萧景琰年近四十,身着蟒袍,面容威严,龙行虎步间自带一股久居上位的迫人气势。他进入殿内,目光先是快速扫过整个空间,最后才落在软榻上那抹明黄却脆弱的身影上。

“臣,参见陛下。”他拱手行礼,声音洪亮,礼数周全,挑不出错处。

“皇叔……不必多礼。”萧焕的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刚被惊醒的懵懂,“快……赐座。”

萧景琰坐下,锐利的目光在萧焕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判断他病情的真假,口中却关切道:“听闻陛下今日又受了惊扰,臣已重重责罚了那张校尉。陛下龙体为重,切莫为此等小事劳心。”

“有劳皇叔挂心……”萧焕有气无力地应着,随即又掩唇低咳了几声,“本王……习惯了。”

萧景琰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转入正题:“陛下,月落城特使突然到访,不知与陛下谈了些什么?此城邦神秘莫测,其心难测,臣恐陛下年轻,被其巧言所惑。”

来了。

萧焕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茫然与疲惫:“特使……只是说了些睦邻友好之类的话。本王听着……甚是乏味。咳咳……他说什么互通有无,共谋发展……皇叔,咱们南祁,还有什么能与人‘互通’的么?怕是人家瞧不上吧……”

他一边说,一边努力睁大眼睛,试图表现出一个无力昏庸的君主应有的困惑,眼神里还恰到好处地带着点对摄政王的依赖。

萧景琰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与满意。他放缓了语气,带着几分教导的意味:“陛下能如此想,臣心甚慰。月落城狼子野心,不得不防。此番接触,陛下交由臣来处置即可,陛下安心养病才是首要。”

“如此……甚好,甚好……”萧焕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切……就拜托皇叔了。本王……实在是精力不济,多听几句都觉得头晕……”

他说着,还适时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蹙,一副不堪重负的模样。

萧景琰见状,目的已达到,便起身道:“那臣就不打扰陛下静养了,先行告退。”

“皇叔慢走……福海,替本王送送皇叔……”

待萧景琰的脚步声远去,殿门再次合拢,萧焕揉着太阳穴的手放了下来,脸上那副病弱的疲惫瞬间被一种冰冷的讥诮所取代。

他慢悠悠地坐直身体,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参茶,抿了一口。

“交给皇叔处置?”他低声自语,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敲击,“那多无趣。”

他需要静养不假,但养的是如何用最少的仙力,撬动最大的杠杆,把这潭死水彻底搅浑。而那位名叫卫昭的特使,看起来像是个不错的……支点。

本章小剧场:

摄政王府。

萧景琰(沉吟):“卫昭……月落城此时派人,意欲何为?”

幕僚:“王爷,无论其意为何,都不能让他与陛下过多接触。陛下虽不足为虑,但若借了外力……”

萧景琰(冷笑):“一个病秧子,一个外来客,翻不起风浪。盯紧他们,有任何异动,随时来报。”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

萧焕(打了个哈欠):“福海,把库房里那几本落灰的《九州志》和《百工录》给本王找来。”

福海(疑惑):“陛下,您这是?”

萧焕(懒洋洋地):“本王要‘静养’,总得找点闲书看看,了解一下咱们这位邻居……到底有些什么‘无’,可以跟咱们‘互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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