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祁国,皇宫,养心殿。

殿内药气弥漫,混杂着名贵龙涎香也压不住的沉疴气息。年轻的皇帝萧焕半倚在龙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不见一丝血色。明黄的寝衣衬得他愈发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压抑的低咳,肩头轻颤,看得侍立一旁的太监总管福海心尖都跟着抖。

“陛下,该进药了。”福海捧着白玉药碗,小心翼翼地凑近。

萧焕眼皮都未抬,只虚弱地挥了挥手,气若游丝:“……拿开,苦。”

那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久病之人的沙哑无力。

福海正要再劝,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兵甲碰撞之声与内侍尖细的呵斥混杂在一起。

“放肆!陛下寝宫,岂容尔等擅闯!”

“末将奉摄政王之命,有要事禀报陛下!”一个粗犷的声音毫不客气地响起,紧接着,殿门被“哐当”一声大力推开。

五六名身披铁甲的带刀侍卫鱼贯而入,为首者是一名满脸横肉的校尉,眼神倨傲,目光扫过龙榻上病恹恹的萧焕时,几乎不带任何敬意。

萧焕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惊到了,猛地一阵剧烈咳嗽,用手帕捂住嘴,身子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福海连忙上前为他抚背,怒视来人:“张校尉!你想惊扰圣驾吗?!”

张校尉随意抱了抱拳,算是行礼:“陛下恕罪,宫中混入刺客,末将为陛下安危着想,需搜查养心殿,以防歹人藏匿!”

说是搜查,那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在殿内每个角落逡巡,最后更是毫不避讳地落在了龙榻之后。

萧焕好不容易止住咳,抬起水汽氤氲(实则憋笑憋的)的眸子,声音细弱:“刺……刺客?本王……咳咳……本王体弱,受不得这等惊吓……”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似无意地将捂着嘴的素白手帕移开,指尖微不可查地弹了弹。

张校尉正要再说,忽然感觉膝盖窝一阵钻心的酸麻,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双腿不受控制地一软,“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冰冷的金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身后的侍卫们都愣住了。

张校尉自己也懵了,试图挣扎起身,却发现那条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麻木,根本使不上力。

龙榻上,萧焕微微睁大了眼睛,显得比所有人都惊讶,他怯生生地、带着几分不解地问道:“张爱卿……何以行此大礼?可是……知错了?”

他的声音依旧虚弱,但仔细听,却能品出一丝极淡的、压在喉咙深处的玩味。

张校尉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怒,却无法解释自己这突兀的一跪,只能梗着脖子道:“末将……末将腿疾突发!惊扰陛下,罪该万死!”

“哦……原是腿疾。”萧焕恍然般点点头,又虚弱地靠回软枕上,善解人意道,“既如此,爱卿且回去好生将养吧。搜查之事……福海,你带人去看看便是,莫要……莫要再惊动张爱卿了。”

福海心领神会,立刻板起脸对那群侍卫道:“没听见陛下旨意吗?还不扶张校尉下去休息!”

侍卫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在张校尉羞愤的目光中,七手八脚地将他搀扶起来,一瘸一拐地退出了养心殿。来时的嚣张气焰,被这莫名其妙的一跪彻底打散。

殿门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福海长舒一口气,转身却见自家陛下已经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脸上哪还有半分病容。他随手将那块素白手帕丢在一旁,那上面赫然沾着几点“血迹”,颜色却鲜亮得有些可疑,像是某种朱砂混合的产物。

“啧,聒噪。”萧焕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嫌弃,与方才那病入膏肓的样子判若两人。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低声自语,“这点微末法力,用一点少一点,真是麻烦。”

想他在天庭,这等货色连近他身都做不到。如今虎落平阳,还得陪他们演这种拙劣的戏码。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传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陛下——!月落城遣使来访,特使已至宫门外,请求觐见!”

月落城?

萧焕眉梢微挑。那个远在海外,富庶神秘,连南祁和周边强国都轻易不敢得罪的独立城邦?他们怎么会突然派使节来这个积弱的南祁?

“宣。”他重新歪回榻上,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气若游丝的病秧子皇帝,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

或许,这无聊的凡人日子,能有点新乐子了。

本章小剧场:

退朝后,萧焕在御书房“养病”,实则翻阅奏折。

福海(忧心忡忡):“陛下,月落城特使此来,不知是福是祸啊……”

萧焕(头也不抬):“无妨,是福本王享着,是祸……”

他顿了顿,指尖窜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电火花。

“……本王让他变成福。”

福海:“……”陛下,您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很可怕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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