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盛大的典礼,没有喧哗的庆贺,只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一块手写的、用词质朴的木牌被挂在了门外——“莉娅妈妈的秘制烤鸡”。
起初,玫瑰区的居民们对这家新店抱持着观望态度。
毕竟,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对路边小食大多不屑一顾。
然而,当那股霸道又浓郁的、混合着香料与肉类炙烤的焦香,第一次随着微风飘散开来时,整个街区的空气仿佛都被注入了灵魂。
很快,一传十,十传百。“晨曦之角”新搬来了一对绝色母女,母亲是位风韵犹存的寡妇,女儿则像个英气逼人的少年骑士,而她们家的烤鸡,是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的人间美味——这个消息,成了玫瑰区乃至周边几个街区最热门的谈资。
银辉城的午后,玫瑰区的露天茶座向来是贵妇人们消磨时光的首选之地。
“听说了吗?街角那家新开的烤鸡店,‘莉娅妈妈’,味道简直绝了!”一位伯爵夫人用餐叉小口戳着面前的蛋糕,眼睛却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何止是味道!”邻座一位打扮艳丽的子爵夫人立刻激动地接话,“那位涂莉娅夫人,哎呀,我上次去买烤鸡,她从我手里接过钱币的时候,那双眼睛……我一个女人心都快化了!还有她那个女儿,穿着一身劲装,又俊又俏,真是……啧啧!”
一位素来以品味高雅著称的埃莉诺男爵夫人,此刻却一脸严肃,用扇子柄轻轻敲着桌面,痛心疾首地说:“如此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士,却要在此终日与油烟为伴,何其不幸!听说她还是个寡妇,独自拉扯着女儿,生活定然十分困苦!”
她猛地合上扇子,脸上充满了神圣的使命感:“不行!我不能坐视不理!作为银辉城的体面人,我有责任去‘关照’一下这位可怜的夫人,将她引入我们的社交圈,免受宵小之徒的骚扰。”
“噗嗤——”
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从旁边传来。一位穿着体面、看起来像是富商妻子的中年大妈正端着茶杯,满脸看好戏的表情。
“埃莉诺夫人,您说得可真好听。”大妈的嗓门清亮,毫不客气,“什么引入社交圈,我看您就是馋人家的身子,想把这位漂亮妹妹‘关照’到您自个儿家里去吧?”
男爵夫人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梗着脖子争辩道:“你……你胡说什么!我这是……这是女性之间的互助情谊!是纯洁的!”
“是是是,”大妈笑得更开心了,对着周围的人挤眉弄眼,“‘互助’到床上去的情谊,我们这些过来人都懂,都懂!”
周围的贵妇人们纷纷用扇子掩住嘴,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轻笑声,茶座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与市井的喧嚣不同,皇城深处的一座偏殿内,静谧得能听见金线窗帘摩擦的微响。
“殿下。”
一位身着银白轻铠、身姿挺拔的年轻女骑士单膝跪地,向着窗边那个金发身影恭敬地汇报。
“玫瑰区,‘晨曦之角’。根据您给出的信息,我们已经确认,新搬入的户主名为涂莉娅·冯·诺尔施泰因,带着一个女儿,经营着一家烤鸡店。容貌……与您描述的几乎完全一致。”
窗边的金发少女缓缓转过身,正是当初在地牢中被涂莉娅救下的爱丽丝。
此刻的她,早已褪去了当初的惊恐与狼狈,一身华贵的宫廷长裙,翠绿的眼眸中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深邃。
“涂莉娅……”她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台,“还带着一个女儿……开了一家烤鸡店?”
这一切听起来都太过匪夷所思。
那个在地牢中如同鬼魅、能用诡异的血魔法瞬间格杀数十名护卫的强大存在,如今竟然像个普通人一样,在帝都开店维生?
“伊莎贝拉,”爱丽丝看向自己最信任的骑士,声音平静无波,“我要你去确认一件事。”
“请您吩咐。”名为伊莎贝拉的女骑士抬起头,眼中是毫不动摇的忠诚。
爱丽丝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着什么,随即,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一个有些“坏”的主意在她脑海中成形。
“一个带着女儿的美丽寡妇,独自在帝都生活,你认为她最容易遇到什么样的麻烦?”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考量。
伊莎贝拉的眉头微微蹙起:“殿下,您的意思是……”
“收保护费的地痞?不,那太低级了,”爱丽丝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与其纯真外表不符的讥讽,“对于她那样的容貌,最常见也最无法摆脱的麻烦,往往来自那些自以为是的‘上等人’。”
她转过身,翠绿的眼眸直视着伊莎贝拉,说出的话语却让后者心头一震。
“伊莎贝拉,我要你去扮演一个好色的纨绔贵族。你‘偶然’路过那家店,被那位美丽寡妇的容貌所吸引,决定将她收入府中,作为你的情妇。”
“殿下?!”伊莎贝拉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震惊与屈辱,“您要我……去扮演一个强抢民女的恶棍?!”
……
与市井的喧嚣不同,皇城深处的一座偏殿内,静谧得能听见金线窗帘摩擦的微响。
“殿下。”伊莎贝拉单膝跪地,汇报着刚刚得到的情报。
窗边的爱丽丝缓缓转过身,翠绿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波澜,反而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疲惫与阴郁。
“涂莉娅·冯·诺尔施泰因……”
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你看,伊莎贝拉,这座宫殿,名为皇城,于我而言,却是一座华美的囚笼。我的那些‘好兄弟’、‘好姐妹’们,巴不得我永远被困在这里,直到烂成一具枯骨。”
她走到伊莎贝拉面前,伸出手,轻轻扶起自己的骑士。
“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我能信任的,只有你。我的眼睛、我的手、我的剑,就只有你,伊莎贝拉。”
爱丽丝的声音轻柔,却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而这个女人的出现,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她顿了顿,直视着伊莎贝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你去扮演一个好色的纨绔贵族,去她的店里,用最傲慢、最无礼的方式,告诉她,你看上了她,要将她带回府邸。”
“殿下?!”伊莎贝拉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脸上写满了震惊与屈辱,“您……您要我去扮演那种……人渣?去羞辱一个无辜的女人?”
“无辜?”爱丽丝的语气骤然变冷,“伊莎贝拉,你太天真了!一个能从北港奴隶商会那种地狱里全身而退的女人,会是无辜的普通人吗?”
她上前一步,逼视着自己的骑士,声音里充满了痛心与失望:“伊莎贝拉,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我们小时候躲在那棵老榕树下说好的,你会成为我的剑,!”
看到伊莎贝拉动摇的神情,爱丽丝的语气又瞬间软了下来。
她眼中泛起水光,带着一丝哀求与脆弱。
“我知道,这对你很难。”爱丽丝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她缓缓抬起手,解下了自己金发上束着的一根墨绿色丝带。那丝带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带着她发间的清香和体温。
“拿着这个。”她将丝带轻轻放入伊莎贝拉的手心,然后用自己的手将其合拢,“这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它一直陪着我。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当那柔软的丝绸触碰到掌心的瞬间,一股战栗的电流从伊莎贝拉的指尖窜遍全身。
那丝带上,还残留着爱丽丝发间的清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体温。
这并非一件信物,这简直是……殿下身体的一部分!是恩赐!是圣物!
伊莎贝拉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当你感到自己的荣誉被玷污时,就握紧它。”爱丽丝的声音带着致命的温柔,“记住它属于谁,记住你……在为谁而战。伊莎贝拉,这不是命令,这是我的……请求。”
“我的荣誉……”
这个词在伊莎贝拉的脑海中闪现了一下,随即被掌心那柔软的触感和醉人的香气彻底淹没,变得可笑而无足轻重。
荣誉算什么?
与手中这根丝带相比,与殿下的这个请求相比,与她那含泪的眼眸相比,所谓的骑士荣耀,不过是些无聊的、可以随时丢弃的破铜烂铁!
她猛地收紧手指,将那根丝带死死攥在掌心,仿佛要将它嵌入自己的血肉。
她再次单膝跪下,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有丝毫的挣扎与屈辱,反而充满了狂热的、令人战栗的虔诚。
“是。我的一切,都属于您,殿下。”
走出宫殿,温暖的阳光照在伊莎贝拉那身银白铠甲上。
她没有感到沉重或冰冷。恰恰相反,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即将奔赴圣战般的亢奋。
她走到一处无人的回廊,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如同最虔诚的信徒瞻仰圣物一般,凝视着那根墨绿色的丝带。
她缓缓将丝带凑到鼻尖,闭上眼,深深地、迷恋地吸了一口气。
殿下的味道……
一股病态的红晕爬上她的脸颊,她的眼神变得迷离而狂热。
她看着廊柱石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再次扯动嘴角。
她放松肩膀,那挺拔的军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懒散的、带着侵略性的纨绔姿态。
她甚至还对着倒影,做了一个下流的、用舌尖舔过嘴唇的动作。
丑陋吗?是的。
恶心吗?是的。
但这是殿下希望她成为的样子。
那就够了。
伊莎贝拉将那根丝带珍而重之地贴身藏好,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正直高洁的皇家骑士伊莎贝拉,已经在刚才那阵迷醉的香气中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