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稔地开始切葱蒜,眼瞳倒映着火焰的光。

鸡杂需要先烫一下,等下煮完鸡汤在水。

将一旁铁板锅加热,然后用推子把调好的面粉围着锅转一圈。

其实跟街头做鸡蛋饼类似。

就是一块木头板配上一根木棍,我用的是平整的硬铁皮子,不锈钢不会生锈。

另外酱汁用刷油漆的那种刷子刷。

一般烧烤都是用这种刷子的,买回来的时候就用热水炮过了。

我取出削皮刀开始帮土豆削皮切成丝,然后是洋葱也切丝。

沾点油的铁板锅很快就热了,打碎鸡蛋,用推子将鸡蛋液均匀地铺在面上。

然后用锅铲小心地翻身,把已经煮熟的土豆丝和洋葱还有一点点甜椒放入。

开始卷,差不多规整形状了,取出放在砧板上,用刀切成一块块。

差不多就是所谓的卷了。

当然我更喜欢藕片在鸡蛋卷起来,可惜这里的菜市场没有。

我听到门轴的吱喽声,有人从屋内走出来,脚步声比较响亮。

并没有回头。

“回来了,爸。”

“嗯,还有你妈也来了。”

我点了点头,把油腻腻的手玩抹布一抹。

“回来了,老妈。”

“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终于赶回来了,儿子。”

“要喝水吗?”

“我自己倒水。”

我点点头,继续自己的厨子工作。

开始回想,什么时候我开始自己做菜做饭的呢?

哦,大概是他们开始吵架,锅里都是冷的东西,想要煮熟,吃点热的时候吧。

小孩撒娇,也许想得到糖果以及爱抚,我只是单纯想吃个热饭热菜。

如果是城市小孩,我是个专情于点外卖的学生。

不过,出生地点不同,我得学会照顾我自己。

从最简单的鸡蛋炒饭,到番茄炒蛋。

从油煎任何东西都会烧焦必须加水,成大杂烩,到现在的滴水不放,煎鱼的原汁原味。

知道葱蒜姜具体配用,知道盐该放多少,不再咸的用水洗涤,不再苦涩的回锅继续加盐。

渐渐的我时光一部分花费在做菜上面,我可以做出一般家庭主妇的菜品。

自己单纯烧一个菜,两爷倆吃的比较乏味,开始烧两个。

最开始做完一顿菜,锅碗瓢盆一大堆,全部都是油,分不清。

放下碗筷,烦躁并不想收拾,知道东西不洗会生霉。

知道衣服破了用针线缝,知道袖口和颈口是容易黑的部分。

原来是希望有人做饭给我吃。

现在是我做的饭有人吃就可以了,能回来了就好了。

等待了很久,请吃掉它们吧。

——

——

我和林雨茉出门买爆竹和烟花去了,晚上放烟花,凌晨五点要打爆竹。

至于鸡汤什么的,老妈回来就交给她了。

一路向西,小杂货店在微风中轮廓若隐若现,小电瓶车挡在门口。

“喏,要一卷爆突。”

我打着手势,因为这家店主是聋人,他不会说话。

小时候我觉得很奇怪,聋子为什么不能说话,他又不是哑巴。

而然由于先天性听力丧失而导致他丧失学习语言的能力。

语言是后天获得的,是通过学习而得来的。

被称为十聋九哑,其中一个不哑,是后天性失去听觉,所以会说话。

已经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都称他聋子。

他跟敬老院的老人们一起住,专门兜饭去喂鸡,这个店是老人们帮忙搭建的。

十分简陋,聋子并不会算账,只会加减法,超过两位数就不会了,更不会乘除。

所以买东西的,自己看标价,把钱放进去就算了。

他认得钱,在我指向的地方,取出爆竹递给我。

林雨茉偷偷多塞了几张红的进去,我没有做声,随后离开这里。

“走吧,雨茉,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面对刚才做出善举的林雨茉,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去哪里啊?龙。”

“祠堂,以前的旧祠堂。”

我回答道,沿着马路,走了十五分钟,越过大大小小的土坡。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居住,蜘蛛网爬上房檐,灰尘覆盖了一切。

只剩下枯草和枯叶作伴。

吱呀一声,推开门,沉重的灰尘盖下来。

中间摆着正正方方的木桌,写着冬季救灾四个大字。

“知道为什么家里被子上有那红色的字嘛?就是从这里拿来的。”

老爸的一席被子用了十多年,当然里面棉花早就换了不知道多少。

但被套一直留着。

“救灾吗?”

“嗯,几十年前,最开始是市区的一些家里把不要的东西捐来。

有各种破衣服、书包、文具盒总之杂七杂八的东西。

每个人只有挑选一样东西的权利。”

“当时只有文具盒、一件毛绒绒的棉袄、一个皮鞋。

让我老爸选择,你知道他选了什么吗?”

“呃,应该选了棉袄吧?”

林雨茉猜测道。

“不,他选了文具盒,被爷爷揍得半死。”

“……”

“为什么选文具盒,我问老爸,他说就是想要那东西。

从来没有的东西,从未拥有的东西。”

我似乎看到那种场景。

“总之文具盒里面有一张原来主人的课程表,写着一中。

也就是我们学校,所以我老爸决定也去这所高中。”

“后来,就靠这张课程表和文具盒被对方认识出来,那人就是我妈。”

……

“很狗血吧?”

我摊了摊手。

“如果龙的父亲选择了棉被的话。”

“我自然就不在这里了。”

我感叹道,出生真的非常不易啊,所以我很爱他们。

不是他们结合,我怎么能站在这里呢,估计从未有过我的存在。

生无意义,死也无意义。

“当然这种假设并没有多大意义,雨茉,我跟你说我老爸的出生吧。”

我环绕四周,这里大概曾经也有过青春的少女和少男在这里憧憬过那份未来。

“余江在鹰潭的左边,我奶奶是在那里出生的。”

我觉得叙述不方便。

“还有一个前奶奶。”

“欸……意思是龙的爷爷娶过两个妻子吗?”

林雨茉眨眼。

“算是吧,前奶奶被鬼子进村的时候,**死掉了。

爷爷当时东走西走去了余江。”

“很多年后新中国成立,余江遇上了水蛭(俗称蚂蟥)灾害。

当时没有农药,也没有雨靴,大家都是自己做的皮革鞋。”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让林雨茉听明白。

“就是从来不知道有农药这东西,也不知道有雨靴这东西。

下田就会被蚂蟥钉到,然后得血虫病,腹部有积水,胀大死亡。

下田就是死,不下田,没有粮食,横竖都是死。

我爷爷跑去信用社,去欠债。”

“因为灾难太大,当时毛泽东亲自来到余江,实行了信用社全部清零的政策。

让那些欠信用社的钱不用还了,国家补助。

爷爷遇上第二个奶奶,才有我的老爸,接着他们回到老家这边。”

“……”

我取出手机发现没有信号。

“我特意查过这个消息,1958年5月,余江县才彻底消灭了血吸虫病。

关键词毛泽东去余江,就能看到关于吸血虫病的消息。

那个时代医疗技术不知道多落后,咬一口就是死了,就跟瘟疫一样。”

历史最严重的病疫,我印象中是黑死病。

“那……”

林雨茉很讶异的表情,毕竟我们的年纪差不多多少。

他们家族却没有这么多故事吧。

毕竟我们的祖辈就有着不可跨越的差距。

“我妈生我的时候是三十多岁哦,老爸也是。

雨茉,你母亲大概很年轻吧。这样算下来,我们的得到的信息就会不一样。”

“欸,不过,我们家不会说这些事情的。”

“嘛,毕竟现在日子已经算是很好的,那个时代早就过去了。

我也是当时看历史书很好奇,才问父母的,不然也不了解那些东西。”

“龙和老爸、老妈关系很好呢,有话题,不像我和姐姐。”

林雨茉捊了捊头发。

“不,我爷爷当年也没有保护我奶奶好么,他仓皇的活了下来。

我老爸也是,一家人就过年在一起。

阻止不了、生存不了、呵,一切。

我不想跟他们一样,什么都保护不了。

不幸的事情发生,很多都是当事人能力不足造成的。

这是东京尸鬼里面的话,我觉得挺合适的。”

我握住了林雨茉的手。

“所以,我要努力,不会让雨茉你离开的。”

“欸!突然间,说这个。”

她头微微撇了撇。

“所以这也算一次告白吗?”

“毕竟说我爱你,不觉得很肉麻嘛,那种语言能代表什么。

还不如回去做菜。”

“~那回去吧。”

握着这细腻的小手,总感觉很奇妙。

要是爷爷和漂亮的前奶奶结合,也就没有了老爸。

老爸没有选择文具盒就没有了我。

我没有去看现场电影,没有多管闲事的话,也许就不会下一代那个未来的他(她)。

无用的假设并没有意义,做不到言必行行必果,也不要轻易的许下诺言。

所以生活就像韩剧,总会遇上该遇到的人,那个最终你喜欢我,我喜欢的你的人。

最后,我们要这样一直走下去,直到我和她都死掉。

【一只船孤独的航行在海上,

它既不寻求幸福,

也不逃避幸福,

它只是向前航行,

底下是沉静碧蓝的大海,

而头顶是金色的太阳。

将要直面的,

与已成过往的,

较之深埋于它内心的皆为微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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