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个妹妹与她并非同父,而是同母异父,是她那位风流成性的母亲当初在外面与某个不知名的野男人一时放纵所留下的意外产物。
在他们那个畸形的家庭里,夫妻俩平日里心照不宣、各玩各的,维持着表面光鲜下的糜烂平衡。
然而,玩归玩,闹出“人命”来,却是不应该的。
但当时,川崎理加的母亲似乎对那个男人还存有几分不同寻常的喜爱,加之她内心深处或许也想着自己膝下本就只有川崎理加这一个女儿,继承人显得单薄,家族产业未来需要更多血脉支撑,几番权衡之下,最终她还是执意将这个孩子生了下来。
不过,以她母亲当时以及后来在家族和社会上的显赫身份地位,将一个婚外情所生的私生女长期带在身边,总归是影响不好,有损声誉。
于是,在孩子出生后不久,她的母亲便给了那个男人一笔足够他挥霍一阵子的丰厚补偿,条件是他必须带着这个孩子远走异国,尽量消失在她们的视线范围内。
之后的日子里,虽然那个男人几乎每年都会带着逐渐长大的孩子回国小住一段时间,算是履行某种探亲的义务,或是为了获取后续的“抚养费”。
但川崎理加本人基本上没有见过自己这个便宜妹妹几次面,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毕竟,她的父亲,那位同样在商场叱咤风云的男人,是绝对不允许她的母亲将外面的野男人和那个“野种”带回家中的。
因此,在川崎理加本就对家庭关系淡漠的印象里,对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妹妹,记忆非常模糊,几乎只剩下一个极其疏远的符号。
她只是隐约记得,那个女孩现在年纪应该不大,差不多是正值青春期的高中生了,仅此而已,再无更多具体的印象。
看着手机屏幕上自己母亲发来的消息,川崎理加英气的眉毛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心底也掠过一丝疑惑。
毕竟按照以往的惯例,就算是她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从国外回来探亲,也多半是母亲、妹妹以及那个男人,她们几个人在母亲名下另一处不常住的房子里吃饭团聚,那个空间才是她们“一家三口”的领域。
为什么这次,会特意叫她这个“外人”也回那个名义上的“家”去吃饭?
尽管心里面本能地升起一股排斥和不愿前往的情绪,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在拉扯着她,可她却无法轻易拒绝。
因为之前早已和母亲有过白纸黑字的约定——只要是母亲叫她回家,无论是何种理由,她都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回去,不得无故推脱。
否则,她每个月赖以维持现有生活方式、数额不菲的生活费,就会被立刻断掉,绝无转圜余地。
这个约定,算是川崎理加几年前,正处于青春叛逆期,与母父关系降至冰点、频繁发生激烈摩擦和冲突时,双方相互妥协后,所遗留下来的特殊产物。
当年,虽然川崎理加的母父平日里就因忙于各自的事业和私生活,对这个女儿缺乏真正的关心和陪伴,近乎放任自流。
但在从学校老师以及其他渠道,接连得知了川崎理加屡次逃课,与社会上的不良少女厮混,甚至参与打架斗殴等恶劣行为后,作为社会名流的他们,自然也无法再坐视不管,觉得颜面尽失。
两人当时或许是出于一种矫正过枉的心态,也是为了维护家族声誉,便简单粗暴地给她办理了暂时停学的手续,然后强行将她禁足在家里。
美其名曰是让她好好闭门思过,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行为,同时也想借此机会,将她与外面那些被他们视为“狐朋狗友”的不良少女们彻底隔绝开来,斩断不良影响。
川崎理加的母父以为,这种物理隔离和物质限制的办法,就能将他们眼中“长歪了”的女儿强行纠正回他们所期望的“正轨”。
实际上,在川崎理加被强制禁足在家里的那段时间里,他们两人依旧是每天见不到影子,在外为了生意和各种应酬奔波,或者沉浸在自己的温柔乡里,根本没有花费哪怕一点点宝贵的时间,坐下来心平气和地、真诚地与自己的女儿聊一聊,倾听她内心的想法。
他们只是理所当然地花费重金,聘请了一大堆知名的家庭辅导老师和价格高昂的心理医生,企图用专业的理论和课程来“修复”她,却唯独吝啬于给予最基础的亲情沟通。
结果可想而知。
这种缺乏真心的“管教”,不仅没有产生任何积极效果,反而极大地激化了矛盾。
内心倍感孤独和屈辱的川崎理加,没忍耐几天,就找准机会再次离家出走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决绝。
然后,她的母父又会动用关系和财力,花费不小的力气将她找回来。
如此反复了几个来回,如同一场令人疲惫的拉锯战。
几次三番之后,川崎理加的母父似乎终于对这个“屡教不改”,完全脱离他们掌控的女儿感到失望透顶,甚至带上了一丝厌弃。
他们多少有点像是放弃了她,不再试图去理解或真正教育她,只是出于最基本的责任和家族体面,与她达成了一个冷漠的约定:
每个月,他们依然会提供一笔足够她生活得颇为优渥的费用,前提是,平常他们喊她回家的时候,她必须按时出现,维持住最起码的、表面上的家庭和睦景象。
“好了,你们在这接着玩吧,我有事情要走了。”
川崎理加并没有回复自己母亲那条短信,只是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过,将通知清除。
她站起身,对着房间里还在嬉笑玩闹的小妹们随意地挥了挥手,语气平淡地交代了一句,便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黑色皮夹克,利落地套上,准备向外走。
不过,就在她转身迈步的瞬间,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让她敏锐地感觉到似乎有一道异常强烈、带着复杂情绪的视线,正牢牢地锁定在自己身上。
她停下脚步,冷漠地顺着那道视线投来的方向看去。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年纪应该还比较小的少年。
他蜷缩在沙发角落,被她的一个小妹半强迫地搂在怀里。
那少年眼睛红肿得厉害,像是两个熟透的桃子,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似乎不久前刚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哭泣。
他的长相还算清秀,但此刻脸上毫无血色,写满了惊慌与无助,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小鹿。
川崎理加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明白这个陌生的少年为何会用这样一种......混合着期待、哀求或许还有一丝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
但她此刻心事重重,并无意在此处多作停留,也懒得费心思去深究这些与她无关的麻烦事。
她只是漠然地收回目光,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感觉到,径直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栋喧嚣的别墅。
门外,傍晚微凉的风拂面而来,她发动了停在院子里的机车,引擎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载着她向着那个所谓的川崎家宅邸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