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愚昧与鲁莽，简直比当初的我还要可笑！”
“你到底在说什么？”
“耳盲又眼聋，被堵塞心灵的虚幻造物，只会被一腔怒火烧毁仅存的智慧，化作无头无尾的蠕虫，在满是孔洞的现实中乱撞。
失去方向的运动无法称之为变革。那只是一场盲信者的暴乱。你有抬头望向星空吗？你聆听到的神谕，真的来自于你记忆中的梦神吗？
虚幻之所以为虚幻，一切真实皆不可证。”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你的声音！”
玛多听到的话语变得愈发陌生。随着一道又一道灵能射流冲入她的意识，语言系统与逻辑相继崩溃，她甚至已经无法完整地说出一句古厄尔语。
而那宛若千万只魔鬼诅咒时说出的恶毒词句，都化作虚无中最嘈杂的灵能波纹，搅乱了玛多的自我。
一只虚幻造物，遇上真正的混乱无序之时，也会濒临崩溃。
“她是神！她也是魔！虚无之中，就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那群神魔的可怕。阳面向善，阴面向恶。众生皆苦，莫敢违抗。
受恩惠的，受宠幸的，甘愿成为她最卑微的奴仆。受排挤的，受压迫的，消弭于无声之刑。
而多数要渴死的，要饿死的，舔舐着光阴裂隙中溢出的苦水，将她视为世间唯一的救世主。
盲信的力量，使人强大，也使人疯狂。
但那终究是如狂火一般，在烧却一切文明的火光，烧干一切神明的血迹之后，归于虚无。大梦一场空。
幻梦始于希望，也终于希望。
结束这场闹剧吧，我的同族。”
渐渐的，玛多已经能够听懂这疯狂的呓语。原来，这不是什么魔鬼的嚎哭，而是无数死在平行世界中的自己，被浪潮拍打在现实尽头海滩上亡灵们的低语。
它们面目全非地堆积在一起，不断重复着死前的遭遇，失败的行径，似乎想要以自己的死亡告诫玛多，她们的计划，何其可笑。
“使徒大人，连您也会失败吗？”玛多拾起螺浮语，对着那块扭曲的礁石问道，“幻梦，难道不应该是现实的延伸吗？梦神的视野，难道不应该比众神更加广阔吗？那些现实中曾经遭遇的灾难，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难道一直以来，我们的方向是错误的？”
玛多怀疑起了自我，她的存在，也变得岌岌可危。
而那块由鳞片，骨头，和各种腐烂水草堆积而成，中心存在着一个巨大孔洞的礁石，在海风的剥削下，发出刺耳的尖啸。
“失败？我何时成功过？净除令下，没有种族可以幸免于难。灵魂不灭的斑莫族，无限复生的卡多族，轮回不息的摩闻族……你所能看到的我，不过是一个喜欢在沙滩上捡拾垃圾的小女孩，用贝壳和海带拼凑出来的玩偶。
真正的玛朵，早就已经死了。她和西斯提亚一起，死在了那片永远出不去的起源之地里。”
“那我替换的那具身体，那个移动锚点，到底是什么？使徒大人，玛朵，我，是什么？”
“一具塞满了亡灵的腐朽尸骸，仅此而已。你能听到的呓语，你能看到的记忆，你所产生的自我怀疑，都来源于她们，那些试图逃出西斯提亚世界，却没能成功的玛朵们。
西斯提亚曾用风大人留下的源风气息，创造了一位能够抗衡理律的神明。她的存在，可以让所有西斯提亚世界独立于星域之外，维持一个相对稳定的时空。
那不仅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逃避。
每一只延续至今的女神造物，包括我在内，就像真空舱内的动物尸体。开启前，还能维系生前一瞬的鲜活姿态，供游人观赏。可一旦打开真空舱，它们就会随着凋零的空气迅速死去，散发出腐烂、潮湿的恶臭，被人遗忘在现实的角落。
那只被你们故意放走的火蝴蝶，就是西斯提亚留下的最后保险。
你们释放了她，也是正式开启了自己的死亡倒计时。”
“不对，这不该是真相。”精神上拼尽全力想要否认，可她逐渐凋零的意识和枯竭的灵能，都在证明这个即将发生的事实，“梦神大人不会陷害我们的。我们不是祭品！我们曾都是鲜活的、可敬的、高贵的生命。我们的记忆，难道都是假的吗？”
望着自我崩溃到不成人样的玛多，玛朵不语。
她见惯了太多这样的场面，虚幻造物或是平行世界中的自己不肯接受现实，就会从内之外溃散成一地烂泥。没有灵魂的生命，就是不容易在陌生环境里坚持自我。
而拥有灵魂的生命，就像是拥有一个逻辑自洽的小世界，能在遇到任何危急情况，维系肉体和精神上的稳定。
“颁布神谕的梦神，可能并非真正的梦神。而是一群邪神，想要借离去的梦神之口播撒自己的意志，侵占现实与梦域。”善良的玛朵还是给出了解释，“现实都是可以伪造的，为什么记忆不行呢？
对于你们这群精神构造体而言，想要操控你们的意志，可比操控一群真实的人类要简单的多。
你们最恐惧，也是最为熟悉的那个女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那只无需任何代价，就可以改写一切现实的鬼魅！
它们甚至无需布置缜密的计划，你们渴求认同，渴求真实的心理，就会自发地令你们团结在一起，为那漏洞百出的神谕辩护，为那形象不明的神明发起狂热的冲锋。
幻梦之所以为幻梦，是它永远无法像现实那般自成体系，永远需要其他位面的支撑。无需完整逻辑也可以延伸，使得它可以在范围上超越现实，可在细致程度上，幻梦永远无法比拟现实。
如果我心存歹意，就会在遇见你的第一刻起，就询问你的诞生之地，你的父母，你的族人。你的精神体一旦追求起了真实，就会怀疑起过往。若是逻辑不畅，就会消灭你这个多余的意识，编织出一个不会自我怀疑的新玛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