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甚至没有再看一眼地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破碎不堪的身影。

“赛琳娜。”

阴影中,女仆长的身影无声地浮现。

“把她……处理一下。”索菲亚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厌弃,“关到地下室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她需要让她明白,谁才是主人。

她需要让她在那极致的黑暗与饥饿中,彻底磨掉所有不该有的念想。

赛琳娜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具几乎没有生息的、狼狈的身体上,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怜悯,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躬身领命:“是,小姐。”

……

意识,是在一阵刺骨的寒冷中被唤醒的。

涂灵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当她再次睁开眼时,迎接她的,是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哗啦……”

她试着动了一下,一阵沉重而冰冷的金属摩擦声从四肢传来。

她费力地抬起手,摸到了手腕上冰冷的、带着粗糙焊点的铁环。脚踝,也是一样。

更让她绝望的是,脖子上也套着一个沉重的项圈,一条锁链从项圈延伸出去,另一端固定在冰冷的石墙上,将她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了这

她被像牲畜一样拴了起来。

这里是哪里?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混合着泥土与霉菌的腥气。

身下是坚硬而冰冷的石板,每一个翻身,

她想起了那张疯狂的脸,那双充满暴虐的紫色眼眸,以及……那场单方面的、毫无怜的举动。

然后呢?然后她就被扔到了这里。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任何意义。

没有白昼,没有黑夜。只有永恒的、能将人逼疯的黑暗。

她不知道过去了一天,还是三天,又或者……是一个星期。

她只能通过身体最原始的本能,来感知时间的流逝。

饥饿,最先成为了她唯一的感知。

起初,那只是一阵空虚的、可以忍受的绞痛。

但渐渐地,它变成了一头活生生的、在她胃里疯狂噬咬的野兽。

她的胃袋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每一次抽搐,都让她痛得蜷缩起身体,从喉咙深处发出破碎的呜咽。

她的嘴唇开始干裂、起皮,最后变成了毫无血色的惨白。

身体的力气被一点点抽干,到最后,连抬起手臂的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

她开始出现幻觉。她看到了热气腾-腾的烤鸡,看到了艾拉递给她的那半块黑面包,甚至看到了索菲亚在办公室里,小口品尝着她带回去的水果挞……

这些幻觉如同最恶毒的酷刑,反复折磨着她。

当饥饿的痛苦攀升到顶点后,一种更可怕的东西,开始侵蚀她的精神——虚无。

在这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她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被一点点抹去。

她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东西,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她像一滴水,正在融入一片无边无际的、名为“虚无”的黑色海洋,即将彻底消散。

不……不行……

她不能就这样疯掉。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拖动着沉重的锁链,在黑暗中摸索着爬行。

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的、带着竖条纹路的触感。

是铁栏杆。她被关在一个笼子里。

她伸出那只被铁环磨得红肿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了其中一根栏杆。

然后,她将手腕上沉重的锁链,一下、一下地,敲击在冰冷的铁杆上。

“铛……”

一声沉闷的、微弱的声响,在死寂的地下室里响起,显得格外突兀。

“铛……”

又一声。

她找到了……一个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方式。

她不再思考,不再回忆,不再感受那蚀骨的饥饿。她所有的意识,都凝聚在了这个简单而重复的动作上。

“铛……”

“铛……”

“铛……”

那声音,成为了她对抗虚无的唯一武器。

是她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为自己点燃的、最后一星微弱的、证明“我还在”的火光。

她不知道自己敲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一整天。

她只是不停地敲着,直到手臂酸软得再也抬不起来,直到意识再次陷入一片混沌。

索菲亚自那之后,再也没有踏足过那间地下室。

她只是吩咐赛琳娜,每日准备一点仅能维持生命的食物,送下去。那食物,是一些用

赛琳娜什么也没问,只是在准备那份“食物”时,动作会不自觉地慢上几分。

......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

那持续不断的、微弱的敲击声,终于因为主人的力竭而停止。

涂灵蜷缩在冰冷的石地上,意识在清醒与昏沉的边缘反复挣扎。

饥饿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绞痛,而化作了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能将五脏六腑都融化掉的灼烧感。她的身体早已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只剩下对生存最原始的、近乎麻木的渴求。

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或许,就这样死了也好。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时——

“吱嘎——”

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声响,如同针尖般刺破了这片死寂。

涂灵混沌的思绪猛地一凛。

她费力地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缕微弱的光芒,从铁栏门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小窗口里,投射了进来。

那光很暗,却足以让她那双适应了极致黑暗的眼睛感到一阵刺痛。

紧接着,一块小小的木板从那个窗口被缓缓推了进来,上面放着一只粗糙的陶碗。

碗里,盛着半碗黑色的、看不出原材料的糊状物。

食物?

这个认知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她几近停摆的大脑。

她几乎是立刻手脚并用地、拖动着沉重的锁链,向着那片微弱的光源爬去。

“哗啦……哗啦……”

铁链在地面上拖动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响,像是某种濒死野兽的哀鸣。

她终于爬到了门口,颤抖着伸出手,将那只陶碗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一股焦糊中带着酸腐的、令人作呕的气味钻入鼻腔。

任何一个神志清醒的人,都不会把这种东西放进嘴里。

但此刻的涂灵,早已被饥饿摧毁了所有的挑剔与尊严。

她甚至没有犹豫,直接用那双沾满污垢的手指,挖起一坨黑色的糊状物,不顾一切地塞进了嘴里。

又苦又涩,还带着一股泥土般的腥气,粗糙的颗粒刮擦着她早已干裂的口腔和喉咙,让她忍不住一阵干呕。

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因为那是食物。

是能让她活下去的东西。

她像一头饿疯了的野兽,狼吞虎咽地将那碗不知所谓的糊糊尽数吞下。

当最后一点残渣都被她用舌头舔舐干净时,那个小小的窗口,“吱嘎”一声,再次合拢。

那缕微弱的光芒,也随之消失。

世界,重归黑暗。

胃里那灼烧般的饥饿感,被这劣质的食物暂时压了下去,转化成一种沉甸甸的、并不舒适的饱腹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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