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希坦西娅瘫坐在冰冷的沙地上，用力咳出呛入喉中的沙子与硝烟，嘴巴里满是这两股糟糕的味道...
双手紧握着的长杖逐渐平息那股炽热，将烟雾散尽。
真的...用出来了！
远超于她想象中的力量，这几乎是她从未能够抵及的境界。
“哈，我成功了！”
“呜啊，好痛...卡希坦西娅小姐？”
维尔娜带着哭腔的呼唤将卡希坦西娅从短暂的狂喜中拉回现实。
卡希坦西娅低头看去，棕发少女瘫坐在碎石上，手臂和膝盖稍稍擦破，正在渗血。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她们方才穿越的山口在法术的余波冲击下轰然倒塌，崩裂的岩块如暴风骤雨般落下，顷刻间堵住了通往沙漠来路的豁口。
“唔..见了鬼了...啧！”
卡希坦西娅啐了一口，只得连忙在摇晃的石堆中稳住身形，尽量不让四肢的擦伤更加严重，同时努力拖着维尔娜向岩山深处后退。
“嘶——你没事吧，还能站起来吗？”
“我没关系的，比起这个还是快跑吧，那些人不会放弃的”
轻轻点头，两人互相搀扶着。
顾不上处理细小的伤口，沿着崎岖的岩山缝隙，向着卡希坦西娅记忆中那缕炊烟升起的方向，拼命逃去。
她们走的是远离主道的丘陵山路，隔着干枯的树枝与山石不断改变着行进的方向。
就这样，机车的动静被远远抛在后头，嶙峋的岩石阻挡了他们机动前进的去路，而卡希坦西娅的法术更是让他们不敢就这么下车追去。
不知奔跑了多久，也许过了整整一夜，深沉的天空也已变得透亮，灰蓝色把那抹极近深黑的蓝掩去。
“呼...要不行了！”
“哈啊~现在停下来的话，会被抓回去哦”
卡希坦西娅捂着胸口，同样气喘吁吁，她们已经超负荷行进了很久了。
让她讨厌的是这副身子羸弱的体质，什么事做起来都相当吃力。昨夜那辉煌一击所付出的代价，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她残存的精力。
终于，她们攀上一处高耸的岩脊，精疲力竭地瘫坐在地上，又渴又累。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足以让她们忘却身体上的那些糟糕体感，瞪大了彼此的双眼。
远方，在地平线的尽头，巨大的城市阴影匍匐在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原之上。
仅仅隔着一座山，气候与植被被大自然鬼斧神工地切作两份，北边的一侧已是草木密布。
很显然，她们面前的不是另一座山峦，而是一堵近数十米高的围墙，紧紧裹揽整座城市。
望不到尽头的金属与混凝土巨墙，在晨曦之中泛着名唤希望的光。
墙顶隐约可见林立的哨塔和闪烁的灯光，那一座座巨炮实在让人安心。
而在那巨墙之下，是一片杂乱的低矮建筑群，依附在巨兽脚边残存。一缕缕灰黑色烟柱，正是从那片区域升起，汇入天空。
“那...那是什么...！”
“城市！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维尔娜惊喜之际，卡希坦西娅的心中只有震撼。
哪怕是坚如迪奥西多城墙，也做不到这番宏伟，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和工具造就了这道高墙。
“如果我们有这个...大概就不会沦陷了吧”
她轻声嘀咕道，声音消散在清晨的微风里。
心中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但她也深知那不过是自己有感而发的幻想罢了。
“我们得进去，其他的再想办法”
墙内意味着秩序，至少可以借着城市暂时摆脱“秃鹰”的追踪，直到他们彻底放弃。
两人躲在一棵树下歇息，聆听着宁静祥和的风声。
“小卡...可以这么叫你吗？”
“这是什么称谓？”
“哈，因为卡希坦西娅小姐的名字太长啦，而且很翘口呢”
...
卡希坦西娅无语，这明明是她敬爱的名字，却没想到真有一天会被一个陌生人嫌弃。
双腿往回缩缩，换成更舒服的姿势，她搂紧自己的小腿，将脸深深埋进膝盖之间。
随后，闷乎乎地回应道：“随你吧”
因为这份应允，维尔娜露出了几分欣喜。她赶紧挪了挪身子，靠得离卡希坦西娅更近了些。
“干什么！别得寸进尺...”
“嘻嘻~都已经是同生共死的伙伴啦，挨一挨怎么了~再说了，这链子一时半会也断不了，咱可走不远”
棕毛少女捧着粗重的铁链，笑着打趣道，将那一路上的恐惧通通扫光。
还真是...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会怎么样呢？卡希坦西娅如是想到。
但这个设想实际并不成立，倘若维尔娜没有打算跟来，她恐怕从一开始就没法离开那个营地，毕竟自己书写的魔咒没能切断这条铁链。
两人就这么共享着树下的一小片阴凉，直到右手边的太阳渐渐升上地平线，外溢着它的光辉，方才察觉时间流逝得飞快。
借着这一会儿的休息，体力稍有恢复，不过那一直存在的口干却更加严重。
“我们得走了”卡希坦西娅抬起头，望向那座城市。
“必须在死之前进去，找到水和食物，然后饱餐一顿”
“是吗？小卡你有钱吗？”
“没有...”
“昂~”
无奈，两人再次互相搀扶着起身，小心地走下山坡，汇入通往城市边缘的另一条土路。
接下来的路程就相当好走了，比起那蜿蜒崎岖的山，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越是靠近那座定居点，周围的景象越发显得勃勃生机。
各种奇装异服的人熙熙攘攘，在晨早的阳光下来往。
城外的人活跃于那些被保护着的农田之间，而城内的人却几乎从不打算出来。
因此这里的每一座大门往往都是进的多出的少。
一队装备精良的士兵把守着入口，对所有进入者进行盘查。
他们全副武装，脸上带着造型奇特的面罩，每每呼吸都会发出令人肉麻的沉响。
队伍缓慢前行中，卡希坦西娅却发现进入者需要出示某种证件，亦或是塞去某种闪着金光的圆形金属片，有点像她记忆里的金币。
当轮到她们时，问题也如期而至。
“身份牌？”守卫低头看了看她们两个，语气里毫无波澜。
卡希坦西娅脸上努力维持着惊慌无助的表情，她轻轻拉了拉维尔娜的手。
维尔娜立刻会意，带着哭腔开口：“长官...我们..我们的东西都被沙漠里的龙卷风吹走了”
她低了低头，看见自己脚上的铁链，生怕这个谎言被对方拆穿，又接连说道。
“拜托您了，我和我的妹妹没有感染，您可以让人检查”
只见守卫的目光在她们的脚踝边定住，又撩开卡希坦西娅微微卷翘的额发瞧了瞧，手指粗暴地擦过她的发际线和脖颈，似在检查那里是否有异样的创口或皮肤。
边境城市，从不缺逃难者，但按照惯例，他们本该是要收点什么烟酒费。
“啧，又是‘秃鹰’抓来的吧？”
“看起来像是，队长”
“放她们进去吧，也不差这一两个了”
士兵与排头的士官交流一番，最终还是破天荒地放了行。
“算你们走运，最近城里缺人手。进去吧！记住规矩，别想着当坏孩子，那在西联邦行不通”
“谢谢...谢谢长官！”
两人连忙道谢，低头快步穿过城门。
当踏入那座门内，杵在那条空荡荡的街道上时，才发觉这与卡希坦西娅想象中截然不同。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她无论如何都难以形容的气味，油焦、尘土、滂臭的排泄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刺鼻试剂。
但无论如何，她们终于能够松下这口一直被压着的气。
“成啦！我们活下来了！小卡，你真棒！”
“呜诶？”
维尔娜转身紧紧抱着身旁的少女，将脑袋迈进她的胸前，使劲蹭呀蹭。
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卡希坦西娅浑身一颤，灵魂深处下意识想要推开，手却停在了半空。
劫后余生的激动被彻底宣泄出来，怀中少女温热的泪水浸湿了她本就脏污的袍襟。
那一刻，卡希坦西娅心中某些坚不可移的东西，已渐渐融化，变成她从未见过的另一番模样。
算了...毕竟已经逃出生天了，就让她撒撒娇吧。
有些笨拙地，轻轻拍向维尔娜的后背。
“好了...都过去了，我们还在大街上呢”
维尔娜这才抽噎着抬起头，脸上眼泪与笑容混作一团，像只花脸的小猫。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用袖子匆忙擦了擦脸。
“我..我就是太高兴了！”
“嗯...得先找点水和餐食，再接着就是钱的问题”
或者，这两者该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