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昏迷后的第三天。

北冥书阁顶层静室,万载寒玉榻散发着宁神静气的微光。林烨躺于其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趋于平稳绵长。玄玦本源之力那温和而浩瀚的滋养,正如同最精密的织机,一点点修复着他破碎的经脉与受创的识海。

玄玦没有离开。

她依旧坐在榻边那张蒲团上,姿态与三天前别无二致,仿佛化作了一尊守护的石像。只是,她不再仅仅是闭目输送力量,偶尔,她会抬起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榻上少年沉静的睡颜。

他昏迷中不再有痛苦的挣扎和呓语,只是偶尔眉头会无意识地微微蹙起,仿佛在梦中依然肩负着沉重的守护之责。

**……傻气。(´-ω-`)**

**拼起命来,倒是有几分……像他。**

**不,他就是他。**

**一直都是这个,不知后退的笨蛋。呐。**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轻轻敲击着,这是她思考时极少会有的小动作。万载时光,她见过无数生灵的挣扎与守护,早已心如止水。但这一次,看着这个因守护她而倒下的少年,她那亘古不变的北冥心海,却无法再保持绝对的平静。

一种陌生的、细微的焦躁感,如同水底的暗涌,在她心底盘旋。这感觉并非源于外界的威胁,而是源于……榻上这个人本身。

她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却又无法将其彻底驱散。

***

书阁楼下,气氛同样凝重。

林晚晚和苏澈轮流守在通往顶层的楼梯口,尽管知道有玄玦在,无人能打扰,但这是一种姿态,一种同伴的守望。姜芸调配了更多温和的滋养灵液,由林晚晚定时送上顶层,虽然她知道玄玦用的力量远非她的灵液可比,但这至少是她能尽的一份心力。

星丫乖巧地坐在角落里,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大眼睛里满是担忧。那场惊天动地的守护战,以及林烨哥哥倒下、玄玦老师亲自出手相救的场景,深深烙印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她隐隐感觉到,林烨哥哥的受伤,或许与她带来的“北辰之钥”有关,这让她内心充满了不安与愧疚。

“别担心,”林晚晚注意到星丫的情绪,走过来轻轻搂住她,“玄玦老师很厉害的,林烨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苏澈盯着终端上关于“寂灭星骸”和理事会近期动向的零散信息,眉头紧锁:“理事会那群老狐狸,这次玩脱了,差点引火烧身。他们现在肯定比我们还慌。”

姜芸轻声道:“据我收到的家族内部消息,理事会正在全力封锁消息,并将‘星骸’的出现解释为一次罕见的宇宙自然灾害。轩辕议长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尤其是来自天机阁和墨家的质疑。”

“质疑?”苏澈冷笑,“他们不是联手搞出来的吗?”

“利益共同体,也是风险共同体。”姜芸看得透彻,“成功了,皆大欢喜;失败了,自然要互相推诿。现在,他们最担心的,恐怕是玄玦老师的……秋后算账。”

一时间,几人都沉默了。玄玦老师会如何回应这次赤裸裸的挑衅?无人得知。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书阁内外,那看似平静的空气下,正涌动着令人不安的暗潮。

***

理事会密室内,气氛比书阁更加压抑。

轩辕诚面前的灵枢星图上,代表“寂灭星骸”的区域已经化为一片虚无的空白,只有旁边一行冰冷的系统日志记录着它最终被“未知力量”彻底湮灭的过程。

静观长老的投影比以往更加黯淡,他声音沙哑:“命运之线再次剧烈扰动,但……依旧无法捕捉到源自北冥的清晰轨迹。只能感知到,一股磅礴的意志已然苏醒,并且……不太愉快。”

墨家代表的电子音也失去了往日的绝对冷静,带着一丝杂波:“对星骸湮灭过程的逆向分析……失败。能量消散模式不符合现有任何已知理论,像是被从‘存在’层面直接抹除。技术差距……无法估量。”

神农氏的代表(依旧是怀柔派)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我们低估了她的反应速度,也低估了她对‘巢穴’及‘所有物’的维护程度。此次试探,不仅未能达成目标,反而可能……彻底激怒了她。”

轩辕诚揉了揉眉心,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他预想过很多种结果,包括玄玦出手抵挡星骸,甚至包括她事后找上门来。但他唯独没料到,对方会用这样一种绝对碾压、甚至带点“懒得跟你多废话”的方式解决问题,并且,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受伤的小子身上。

这完全偏离了他“驱虎吞狼”、逼迫玄玦与外部势力产生更多交互的算计。

“我们之前的策略,需要全面反思。”轩辕诚沉声道,“对于一位存活了万载以上的存在,常规的算计和逼迫,可能毫无意义,甚至适得其反。她似乎……更遵循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内在的行为逻辑。”

“或许,”静观长老幽幽道,“我们该考虑的,不是如何让她按我们的规则行事,而是……如何理解,并适应她的规则。”

密室内再次陷入沉寂。适应一位至高存在的规则?这听起来比征服她更加渺茫。

***

静室内,玄玦忽然动了。

她伸出手,指尖泛起微不可查的玄光,轻轻点在林烨的眉心。一丝更加精纯的本源之力探入,如同最轻柔的触手,抚过他识海最深处那些细微的、尚未完全愈合的裂痕。

在她的力量滋养下,林烨紧蹙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开来,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也就在这一刻,玄玦清晰地感知到,林烨体内那与她同源的北冥之意,似乎变得更加凝实、更加驯服,仿佛经历了一次破而后立的淬炼。

**……因祸得福?(・-・?)**

**倒是便宜你这小子了。呐。**

她收回手,看着林烨气息愈发平稳,确认他已无大碍,只需静养恢复后,心中那丝莫名的焦躁感,终于渐渐平息下去。

她重新闭上眼,不再看他。

但她的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以北冥书阁为中心,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掠过未名湖,扫过湖畔那些依旧心怀鬼胎的窥探者,最终投向理事会大楼的方向。

她没有做什么,只是“看”了一眼。

然而,就在她那道神识扫过的瞬间——

理事会密室内,轩辕诚、静观长老以及两大家族代表的投影,皆是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毫无缘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们!仿佛被某种无法理解的、至高无上的存在,在黑暗中投来了漠然的一瞥。

那一眼,没有愤怒,没有警告,只有一种如同看待尘埃般的……无视。

但这无视,比任何明确的威胁,都更让他们感到恐惧。

玄玦收回了神识。

**……安静多了。**

**总算能……好好发会儿呆了。( ̄ω ̄;)**

她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真正进入了物我两忘的静谧状态。

窗外,夜色渐深,星河无声流转。北冥书阁依旧矗立,如同风暴过后永恒的港湾。而在港湾之内,有人沉睡,有人守护,一种新的、微妙的平衡,正在悄然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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