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首都,银辉城。

灼热的日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连空气似乎都在微微扭曲。通往宏伟城门的主道上,一条长长的队伍如同一条望不到尾巴的长蛇,缓慢地向前蠕动。

但却有两个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涂莉娅打着一把朴素的阳伞,脸上罩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将自己和身边的女儿莉丝贝特都裹得严严实实。

在这人人恨不得赤膊上阵的毒辣太阳下,她们的穿着虽然朴素,却密不透风,就好像躲避的不只是阳光,还有来自其他人的目光。

就在人群的耐心即将耗尽时,一声尖锐的鸣啸划破天际。

一个巨大的黑影自高空投下,伴随着令人胆颤的破风声。一头雄壮的狮鹫收拢双翼,精准地降落在城门旁的空地上。它那有力的双翼在落地前猛地一振,以减缓冲势——但还是卷起了一场飓风!

“啊——!”

“我的货!”

沙石与尘土被卷上高空,队伍里的人群瞬间人仰马翻。尖叫声、咒骂声和物品滚落的声音此起彼伏。

涂莉娅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一个趔趄,手中的阳伞瞬间脱手,脸上的面纱也被掀起,飘向空中。

“啧,这些高高在上的骑士老爷,永远不会在意普通人的死活。”

她下意识地在心里吐槽,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对特权阶级的嘲讽一闪而过。随即,她才惊觉自己暴露在了日光与众人视线之下!

那层薄薄的面纱,已经不在了!

然而,就在她伸手想要遮挡时,一道银色的影子比她更快。

莉丝贝特没有丝毫犹豫,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整个身躯便如同一只优雅的银色飞燕,轻盈地跃向半空。她纤长的手指在空中精准地一探,竟在同一瞬间,将那把翻滚的阳伞和那片飘飞的面纱一同抓住。

她走到母亲面前,将两样东西递了过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此时,那阵狂风终于平息。

才从混乱中稳住身形、狼狈不堪的民众们,正揉着眼睛,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然而,嘈杂的人群却诡异地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里,站着一位刚刚接过阳伞与面纱的女人。

阳光下,她那瀑布般的银色长发只用一根简单的布带束成马尾,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贴在因惊吓而发白的脸颊上。

衣着朴素,却无法掩盖那惊心动魄的美貌与身段——饱满丰腴的胸部将朴素的布料撑起一道令人遐想的弧线,雪白的颈项与精致的锁骨在阳光下仿佛在发光。

她的脸上没有少女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岁月沉淀后的从容与柔和,那眼睛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与无辜。这并非倾国倾城的锋利之美,而是一种温婉如水、能瞬间吸引住所有人心神的、独属于成熟女性的人妻韵味。

“天啊……”

“是哪家的夫人?”

“看那气质……莫不是一位落魄了的贵族夫人?”

人群中响起了压抑不住的低声议论,这由惊艳引发的骚乱,甚至盖过了刚才对狮鹫骑士的抱怨。

这份骚动,自然也引起了那位女骑士的注意。她刚从狮鹫背上利落地跃下,正对前来迎接的城卫士兵发号施令:“把我的‘风切’照料好,帝都之内不能飞行,真是麻烦。”

她不屑地扫了一眼人群骚动的中心,目光在那张绝美的脸上一掠而过,并未停留。这两年来,因各种原因从地方逃难来帝都的落魄贵族还少吗?姿色出众的更是不少见。她早已见怪不怪。

而负责维持秩序的守城士兵,可没有女骑士那般高高在上的眼界。他们本是带着几分不耐,趾高气昂地走过来,准备呵斥这些“乡下来的泥腿子”。

“都干什么呢!排好队……”

为首的士兵话刚出口,便看到了被众人围在中心的涂莉娅。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呵斥的话语死死卡在了喉咙里。那张平日里写满傲慢与不耐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表情——呆滞。

他和他身后的同僚们,就那样愣在原地,手中的长戟仿佛有千斤重,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张温婉动人、柔美绝伦的脸庞。

那名卫兵队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想咽下口中的惊艳,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他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粗暴呵斥,硬生生在舌尖上转了个弯,变成了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沙哑嗓音:

“咳……这位…夫人,您…您没事吧?刚才风大,有没有伤到?”

他的语气缓和得判若两人,那份面对普通民众时惯有的趾高气昂,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笨拙的、近乎讨好般的关切。

周围的民众看得目瞪口呆,随即,一阵压抑的、此起彼伏的嗤笑声在人群中悄然蔓延。

涂莉娅没有抬头,而是立刻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对不起!万分抱歉!”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的颤抖,仿佛犯了天大的过错,“都怪我没有站稳,引发了骚乱,给大家添麻烦了!真的非常对不起!”

话音未落,她已经飞快地将那片薄纱重新戴回头上,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犹豫。

随即,她又拉了拉莉丝贝特的衣领,将阳伞压得更低,恨不得将自己和女儿彻底缩进阴影里,连一丝一毫的肌肤都不再暴露于人前。

卫兵队长看着眼前的美人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包裹严实的普通妇人,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怅然若失的悻悻之色。

他被周围民众那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看得脸上发烫,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转变有多么可笑。为了挽回一点面子,他清了清嗓子,转头对着人群,强行板起脸,色厉内荏地吼道:

“看什么看?!都给我排好队!再敢喧哗,全部赶到队尾去!”

然而,这番虚张声势的呵斥,非但没能重拾他之前的威严,反而引来了更多无声的嘲讽。

民众们虽然慑于他手中的长戟而重新站好,但那一道道投向他的、充满鄙夷和不屑的眼神,却像一记记无形的耳光,扇得他面红耳赤。

“切,真是看人下菜碟。”

“刚才还跟哈巴狗似的,转脸就冲我们吠。”

人群中传来的低声碎语,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耳朵里。卫兵队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也无从发作,只能狠狠地瞪了几个方向一眼,然后有些狼狈地转过身,不再去看涂莉娅的方向,仿佛这样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卫兵队长正因自己的失态而脸上燥热,他需要一个台阶,一个重新掌握“主动权”的理由。于是,他干咳一声,强行拿出公事公办的姿态,只是那声音,怎么听都比刚才柔和了八度。

“呃,这位夫人,例行检查。你们从哪里来?来帝都有何目的?”

涂莉娅依旧低着头。她当然知道眼前这个草包士兵在想什么,毕竟穿越过来变成血族之前自己也是男的。

男人嘛,尤其是这种有点小权力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底层货色,脑子里除了那点龌龊事,还能有什么?

“行,你想看戏,老子就给你演一出。”涂莉娅在心里冷笑一声。

“回…回大人的话,”她用一种刻意压制的、带着颤音的嗓音回答,每一个字节都精准地拿捏着“柔弱”与“无助”,“我们母女…是从王国逃难来的。”

话音刚落,她便恰到好处地让肩膀开始微微耸动,这副身体对于如何展现楚楚可怜可以说无师自通。

“我的丈夫…他…他前些日子不幸病故了……”涂莉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抬手用袖子在面纱下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他一走,他那几个兄弟便…便觊觎我们家那一点点薄产,甚至…甚至还想强迫我……”“编个死鬼老公,经典套路第一步。”

“再来几个恶霸亲戚,完美受害者形象get。”她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这业务能力,放上辈子怎么着也得是个影帝。

“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变卖了所有家当,带着女儿连夜逃了出来。听说帝国律法严明,天子脚下更是安稳……我们母女,就想着来帝都,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不求富贵,只求平安……”

说着,她调用了一点血族对身体的精准控制力,硬生生从泪腺里挤出两滴泪珠。它们恰如其分地从面纱边缘滑落,顺着下颌滴落,在干燥的尘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完美!涂莉娅在心中为自己的演技打了个满分。

然而,站在一旁的莉丝贝特,此刻却是满脸的茫然。她眼里写满了大大的问号:丈夫?病故?兄弟?我们家?妈妈在说什么?

她下意识地微微张开嘴,那惊讶的表情,差点就把这出苦情戏给当场拆穿。

就在这时,她感觉腰间的软肉被一只手狠狠掐了一下!

莉丝贝特一个激灵,瞬间领会了母亲的意图。她立刻低下头,学着母亲的样子,肩膀也跟着微微抽动起来,完美地扮演了一个沉浸在悲伤中、惹人怜爱的孤女角色。

而那位卫兵队长,早已被涂莉娅这套“苦情戏+美人泪”的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

“看这蠢货的表情,”涂莉娅透过面纱的缝隙,鄙夷地瞥了一眼卫兵队长那副既同情又色令智昏的蠢样,“脑子这种好东西,果然不是人人都有。”

这故事俗套吗?俗套得掉渣。这谎言假吗?假得不能再假。

但那又如何?

卫兵队长在心里怒吼:这么美丽温婉的女人,怎么可能过得容易!

她那双眼睛里含着的悲伤,怎么可能是假的!

她不一样!她绝对不会骗我!

她所经历的,一定是比这故事里悲惨一万倍的苦难!

一瞬间,他心中那点可怜的同情心和廉价的骑士精神被无限放大。他看着涂莉娅,眼神里充满了怜惜与愤慨。

“原来如此……真是太不幸了!”他咬着牙,仿佛那些恶棍兄弟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夫人请放心,到了银辉城,就没人敢再欺负你们母女了!”

“呵,说得好像你能保护谁似的,”涂莉娅在心里嗤笑,“没有这身皮,你连条狗都不如。”

卫兵队长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脑袋,转身对周围还在排队的民众大声宣布,语气里尽显“公事公办”的态度。

“好了!这位夫人和她的女儿已经耽搁了大家不少时间,为了不再引起骚乱,也为了让队伍尽快流动起来,我决定让她们先进城!你们几个,过来,带她们从旁边的优先通道走!”

他用“维持秩序”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明目张胆地行使了特权。

周围的民众再次投来鄙夷的目光,但卫兵队长却挺直了腰板,仿佛自己刚刚做下的是一件多么英明神武、扶危济困的壮举。

他看着涂莉娅在自己下属的“护送”下,插队走向城门,心中充满了得意。

涂莉娅则继续维持着那副柔弱无依的姿态,在卫兵“护送”下走向城门。她心中没有丝毫的感激,只有一种玩弄人心的快感和嘲讽。

“男人啊,不管在哪个世界,都这么好骗。”

她紧紧拉着莉丝贝特的手,将头埋得更低,彻底融入了这片充满鄙夷与嘈杂的人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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