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压着的重物丝毫没有放下。
乌鹊山脚长着一种黑色的荒草，一根根随风摇曳，看着像狗尾，命贱，徒添了几分黑色趣味。
“我不会与她成婚。”顾仙舟说的坚定。
顾昀神色古井无波，“哦？”
就定定的看向顾仙舟。
那种眼神看的人害怕，看的顾仙舟忍不住想退缩。
“我不会与乐筱凝成婚。”他重复了一遍。
顾昀翻手取出把长剑，握在手心，说道，“拔出你的剑，赢了我，你说了算。”
他反手负着剑。
顾仙舟犹豫，顾昀丝毫不见着急，他有这耐心。
顾仙舟一咬牙，手掌一翻，一把纯黑色像尺子的长剑落在手上...
......
他没有坚持多少招。
顾仙舟强，很强，他自己也知道很强，但他怕。
他只是看着顾昀站着面前就本能的恐惧。
“功力还行，招式不精。”
顾昀收了剑，淡淡的指点，“墨羽宗现在我还是宗主。”
他转身离去。
顾仙舟手心颤了下，我不只是墨羽宗弟子，还是你儿子...
话至嘴边，无论怎么也说不出口...
算了？
只是想起和乐筱凝成婚的场景，牙根都在打颤...实在糟糕。
...
顾仙舟清楚，顾昀这半生都在想尽办法把宗门变的强盛。
他剿灭沧州的盗匪，给附近村民无偿医治，亲自选拔宗门弟子，扩大墨羽宗的影响力...
时至今日，整个沧州应该没有人会不知道墨羽宗这个存在了。
顾仙舟去药房找了纱布，给震裂开的虎口包上。
药坊的弟子有些惊讶，“少宗这是...”
他编排了个随意的谎，“抓兔子时候被蹬了。”
“...”那弟子识趣不再追问。
才涂了药物，还没来得及歇息。
不远处一个十来岁的弟子急冲冲跑了过来，“少宗，宗主找你。”
又怎么...
顾仙舟敛了心神，盘算着这次会让自己在祠堂跪几日...只要不是跪宗门大殿就好，那过于丢人。
...
顾昀神色淡漠，见着顾仙舟来了，只扔了一封信笺给他。
顾仙舟看了顾昀一眼，便放弃从男人脸上瞧出点什么，那死人脸永远没有表情。
信笺翻开，顾仙舟看了眼，神色变了，“宁折疏死了？”
“你怎么看。”顾昀看向顾仙舟。
他迟疑一瞬，“有点古怪。信上说宁折疏意外死亡，他女儿宁笙笙继承宗主，这么大的事情我们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但是新宗主继位，邀周边宗门参加继位仪式并不新鲜...
顾仙舟一时也分辨不出到底哪儿古怪。
顾昀点了点头，依然是冷漠着一张脸，若有所思，“我想你去霜州看一下情况。”
“我？”
顾仙舟稍微意外，“好。”
却也没犹豫。
顾昀不方便出行，想来想去也就他比较合适。
“一切事务你自行决断，要有意外...”顾昀一顿，“自保为上。”
“我知晓。”顾仙舟收了信笺，转身要离开。
“仙舟。”顾昀开口。
顾仙舟一愣。
男人翻手取出一根漆黑的羽毛，递他手里，“贴身放着，要有意外，它可以救你一命。”
顾仙舟嘴角动了动，最后也只轻轻“嗯”了声，收了羽毛。
顾昀伸手，轻抚了一下顾仙舟的头，面上依然是淡淡的没有神情。
而后收了手，“去吧。”
顾仙舟眼睑微垂，神色变化了好多次，一转身就离开了。
很多时候顾仙舟看不懂顾昀的想法。
......
乌鹊村。
顾仙舟骑着一匹深黑色的骏马，沿着驿道一路奔去。
相比起林亦，他的骑术要好很多，倒是嫌弃马车太过于缓慢。
这次出行他一个人都没带，不过顾仙舟也不是自负。
他确实有自傲的资本，就算是被多人围攻，他自信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
夜深。
顾昀躺着床上，忽而惊醒，睁开眼睛，初秋时分竟然出了身薄汗。
“仙舟...仙舟呢。”他起身，开了屋门。
门口守夜的弟子吓了一跳，“宗主，少宗他傍晚就出发了。”
“嗯...”
顾昀平复了一下心情，“无事了，且退下吧。”
弟子行礼告退。
顾昀抚着心口，总觉得跳的厉害。
......
霜州。
云望烟驱着车马不疾不徐的跑着，天色渐暗，周遭还是片荒郊野地。
林亦轻皱着眉，“你是不是寻错了方向？”
云望烟青蓝色的眸子眨了眨，“原本...是在驿道附近的，应该不会离的太远...”
他拿着司南与地图看了眼，转过头单纯的一笑，“诶嘿。”
林亦眼角抽了下。
...
天色暗沉，好歹林亦习惯出行时候带些干粮。
云望烟眼巴巴看着她，看起来倒有几分可怜。
他长的好看...
但也仅仅就只剩下好看了。
“不太能走夜路了，这会就迷失了方向，再走夜路就不知拐哪儿去了。”她说。
所幸她也不是矫情的人，铺了垫子，取件长袍盖着身上，也不是头一遭在荒郊睡了。
篝火嗤嗤燃着...
一只纯白色的信鸽忽而扑腾扑腾蹿了下来，落着林亦肩头。
她嘴角抿了抿，倒是认得这只信鸽，送封承露的就是。
少年的字写的清镌，一笔一划都像是认真描绘起来的，和他的性子很像。
林亦手轻攥着信笺，火光照的忽明忽暗，不自觉就想起封承露如今的模样...
背叛。
林亦一阵厌烦，捏着信笺，轻飘飘的就扔进了篝火中。
火苗舔舐着信纸。
“嘶...”林亦收手慢了，被篝火烫了一下手指。
偶然间，只觉得还挺孤独的。
“你睡吧，在下会守夜。”一旁响起云望烟的清脆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霜州治安本来也还不错，只是这会一下涌入那么多习武的人，谁也不敢保证。
“上半夜你看着，下半夜我换你。”林亦说罢躺下身，闭了眼睛。
云望烟嘴角翘起个弧度，轻点了头，也不知道对方有没看到。
半晌。
林亦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篝火，想着，自己凭什么就相信云望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