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矛盾的观点集中在一个个体身上，定然会在梦域中制造出逻辑漏洞。而一旦存在漏洞，那些幻梦造物就一定会尝试着钻进去。
这看似不合常理的钓鱼方法，在梦域却是可行的。本质上，梦域侵蚀现实，就是领域之间的边界被破坏、世界法则的疏漏导致的域势失衡。
只要人为的在沙地上挖出一个凹槽，来自梦域的海水就会席卷而入。待潮水褪去，淤泥中藏着的河鱼池虾，就无所遁形。
理解了X用意的玛朵，便主动配合来演戏。
她翻开自己那层峦叠嶂似的记忆，随机挑选了一段，表情舒缓地将它唱了出来，“梦中的起源之地，不过是造物女神为她的非法造物们编织出的一个美好故事罢了。我早已知晓，虚无中，那片属于我们的家园，已经随着纪元的更迭被从历史中抹去。
我所期望的起源之地，应当是由我们，由每一个诞生于女神的幻想，可又渴求真实的造物共同建起的城市。它无需完美，只需真实，屹立在历史的滚滚浪潮中，坚毅不倒。
那座名为风暴的城市，会挺立在大地的基石之上，抵御一切来自天上的灾难。所有妄图以力量或信仰统治这座城市的神明，它们的野心，都将被浪潮与风暴冲刷而逝。
它是自由之城，也是属于每一位自由意志的不朽之城。灭灵在上，亡灵在下，生命永存！”
随着玛朵用浓郁的精神力生动刻画了那座风暴城的形象，风声与海浪声也从无到有，为空气带来了一丝湿润。
可伊斯却仿佛没有感受到这些变化，继续问道，“玛朵，这真是你曾经在某个平行世界的遭遇吗？这难道不是幻想吗？
如果它不是幻想的话，为什么系统从来没有检测到它的存在？莫非是独立于筑梦系统之外的平行世界？”
“未观测到的，就一定不存在吗？”
“系统未观测到的，就代表很大概率不存在。”伊斯抿着嘴唇，有些不太确定，“但我愿意相信，相信这个微小的可能性。在众多西斯提亚世界的夹缝之中，在柱与螺旋的光环之外，说不定真的存在着一座风暴之城呢？”
“您的宽容与理解，将使这抹微小的火苗发展壮大。”玛朵感激地鞠了一躬。
“如果有机会，我也一定会参与到建设之中的。”
“得了吧，还自诩火苗。”X很不识趣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不过是一群老不死的非法造物，用时间与空间来无限制拖延神明的降临罢了。那群神明即便能活千亿年，也耐不住无聊寂寞，被你们荒唐可笑渺小无意的理想气疯掉。
自由？呵呵，逃避换来的可不是自由。那是遗忘，那是消亡，那是失败。
真正的自由，定当是与神明的抗争换来的。就如那永不熄灭的星火，即便被神明碾作尘埃，也会化为余烬，烫死你丫的脚丫子。
放弃无聊的幻想吧，玛朵。不要再试图建立理想国了。时代的浪潮之下，唯有不断抗争，才可能被人铭记。”
心灵的利刃，没能刺穿玛朵的理想。她仍然坚持己见，强硬地回答道，“恕我不能同意您的看法。在神明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走鼠道，我们这些基础薄弱的造物，要如何求生？
主上，您拥有超凡的力量，自然可以走帝王之路。可您现在这个样子，即便是梦域中最弱小存在，都可能令你的精神世界崩溃，您还能坚持您的道路吗？”
“那就叫它们来啊！”X控制着伊斯的面部表情，嚣张地叫道，“我倒要看看，谁有勇气，侵蚀我的意志！”
“还是别了吧。”伊斯小心劝说道，“我知道你性格古怪，一向喜欢跟别人唱反调。可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有一个未知存在能绕开系统的侦测，激活襁褓中的燐，引发混乱。这真的不是现在的你能够应对的吧？
我一个智力残缺AI，肯定没法护住你的心神。”
“我需要你护吗？”X用伊斯的手揪住了伊斯的耳朵，“别以为给了你几分薄面，就以为自己能够和我平起平坐了。
一日为我的奴仆，一辈子都是我的奴仆。”
“你这是怎么了？”伊斯不解，“是来那啥周期了吗，脾气那么暴躁？”
X像是揉面团一样，继续拉扯着伊斯漂亮的脸蛋，“什么周期。我就是看不惯你们，危难当头，还能心平气和的谈论理想。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想怎么抓住这起事件的罪魁祸首，把燐复原回来吗？没有燐，我们要怎么捍卫属于我们的现实！”
“两件事又不冲突。”伊斯嘟囔道，“为什么不能同步进行？”
“你这傻瓜，是完全听不懂道理吗？”X骂得很脏，但玛朵听到的，却别有意味，“现在的问题是，你和我冲突，导致我的大部分力量都发挥不出来。如果不用你的身体作为诱饵，我们该如何引蛇出洞呢？我们必须齐心合力，不分神！
要知道，即便是我最虚弱的状态，也是能轻易碾碎一个世界的。那个能想办法绕开系统监视的家伙，能不知道这点吗？
它若是想要侵蚀我的精神空间，光是等我变得虚弱肯定是不够的。它还需要其他人的力量加一把火。
在这个日月不存的地方，有什么比你更适合成为那个拘束我的容器吗？”
伊斯忍耐着疼痛，想了想，的确没有别人了。
玛朵太弱，系统太强，X的同位体都没有策反的可能。只有伊斯，这个精神强度不足1Syn，心神评级E，却有着高达A级灵魂容量的拟晶核最适合了。
一旦成功，最后的漏网之鱼，也将为梦神所用。
“我会成为拘束你的容器？”
伊斯怀疑起了人生——一生致力于让X成为现实的自己，竟然会成为消灭X最后一小点现实构造的凶手。
也就是伊斯心灵防护最薄弱的时候，周围传来了“咳咳啦啦”，宛若大型家具在破烂的木地板上挪动的声音。
随着一阵短暂的失重感，时空悄然错位，蹒跚巨兽，已然浮现。
天空与大地被斑驳的灰黑色阴影彻底覆盖，一只大小堪比科里斯环形山的怪物，压在了所有人的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