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娅依旧住在那间公寓里，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在那一夜之后，悄然发生了改变。那种刻意的距离感和试探消失了，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默契。陈默不再将她仅仅视为一个需要收留的、危险的异类，而艾莉娅，似乎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有人类气息环绕的“日常”。
她开始对人类的食物产生更多兴趣，不再局限于草莓蛋糕，偶尔会对陈默带回来的关东煮或者烧烤投去好奇的目光。她依然话不多，但会在陈默看一些搞怪视频时，凑过来安静地看一会儿，然后发出极轻的、带着疑惑的鼻音。她甚至学会了使用遥控器，虽然她切换频道的速度总是快得让陈默眼花缭乱。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那个周末的傍晚。
陈默去超市采购下周的物资，艾莉娅罕见地提出想一起去，理由是“想看看人类是如何聚集和交易的”。陈默想了想，同意了。超市人多眼杂，但比起图书馆和之前的清吧，这里的气息更加混杂，反而更容易隐藏。
他依旧让她做了简单的伪装——棒球帽和黑框眼镜。艾莉娅似乎有些不满，但还是配合地戴上了。
超市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艾莉娅推着购物车，帽檐下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看着人们熟练地挑选、比价、将物品放入车中。她对那些色彩鲜艳的包装和促销标签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偶尔会指着某样东西，用气音问陈默：“那个，是什么？”
陈默耐心地解释着，看着她似懂非懂地点头，心里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就在他们穿过生鲜区，准备去结账时，艾莉娅推着购物车的手忽然一顿。
陈默察觉到她的异常，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水产区附近，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身形瘦高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弯腰挑选着冰鲜鱼。那男人的动作看起来很普通，但艾莉娅的目光却牢牢锁定在他身上，帽檐下的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了？”陈默低声问。
艾莉娅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鼻翼微不可查地翕动了一下，像是在捕捉空气中某种细微的气味。几秒后，她才用极低的声音说：“那个人……身上有‘标记’的味道。”
“标记？”
“守夜人的标记。”艾莉娅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很淡，但他接触过守夜人，而且时间很近。就在这一两天内。”
陈默的心提了起来。守夜人？是上次在“夜鸦”清吧遇到的那个冷峻男人吗？他们还在附近活动？
就在这时，那个穿连帽衫的男人似乎选好了鱼，直起身，转向收银台的方向。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陈默看清了他的侧脸——一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憔悴的年轻男人的脸，眼窝深陷，嘴唇没什么血色。
但就在他目光扫过陈默和艾莉娅这个方向时，陈默注意到，他的瞳孔颜色极其浅淡，几乎是灰白色的，而且……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视线毫无焦点地掠过了。
男人推着购物车，混入人流，走向收银台。
“他跟丢了。”艾莉娅忽然说。
“什么？”
“他的‘视线’是散的，”艾莉娅解释道，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疑惑，“他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在躲避什么，精神高度紧张，但感知却很混乱。守夜人通常不会这样。”
陈默看着那个男人消失在排队结账的人群中，心里疑窦丛生。一个身上带着守夜人标记，却精神状态异常、行踪可疑的男人……
“要跟上去看看吗？”他下意识地问。
艾莉娅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用。他和林风不同，身上没有明显的恶意或血食气息。而且，守夜人的事情，我们最好避开。”
她拉了拉陈默的衣袖：“走吧，结账。”
陈默压下心中的好奇，推着车走向另一个收银台。但他总觉得，那个灰瞳男人出现的时机和状态，都透着一股不寻常。
或许，林风事件的结束，并非风暴的平息，而是另一段旋涡的开始。
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而守夜人的身影，似乎比想象中，更接近他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