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月在手机上输入这几个字后又马上删掉。
她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终于还是拨了个电话过去。
短暂的嘟声后，姜橙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她打了个哈欠。
“喂...”
姜橙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疲倦，但另一头的王梓月却迟迟没出声。
“喂，听不到吗？”她躲在林荫下，正好一辆电瓶车开过，她急忙闪身。
王梓月听到那头的动静。
“怎么回事？！”
“啊，刚刚一辆电瓶车开过，差点撞上。”
姜橙听到那人远远地骂了一句，无奈地摇头。
“怪我。”
“怎么怪你呢？”姜橙笑了。
“我应该迟点打给你的，你现在在等车吗？”
“嗯，早点打也一样啦，我现在正好从学校出来。话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姜橙看了眼距离提醒，公交车还要几站才能到。她坐在长椅上，又打了个哈欠。
“没什么事就不能打给你吗？感觉你很困的样子。”
王梓月放慢语速，像是挠着她耳朵一样，姜橙把手机拿远了点。
怪痒的。
“昨晚没休息好，而且...我今天发现了一件事。”
“嗯？”
“我一个朋友，她好像有点怕我。”
姜橙说到这个就有点心塞，她只是跟周清影说几句话，但对方那闪躲的态度让她有些受伤。
明明平时还好好的啊。
“怕你？还有人会怕你这个小孩吗？”
“我不小了！”姜橙最不能接受她被当作孩子，明明她都快成年了。
“是啊...哼，哼哈哈哈~”王梓月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起来。
而且越笑越大声，甚至惹来在办公室外面的莫诺诺跑来敲门。
“姐？”她推开门，探头探脑的。
王梓月收起笑意，但脸颊上的红晕还是清晰可见，眉眼间的舒爽也是难以忽视。
刚才在办公室大笑的确实是她表姐，莫诺诺在心底肯定。
“吩咐你的事情做完了？”王梓月将手机放在一边，虽然很快但莫诺诺还是捕捉到那屏幕上显示的是什么通话界面。
表姐是在跟谁打电话吗？
意识到自己已经打扰对方的莫诺诺急忙抽回身子，她轻轻地把门关上。
“我的姐啊...笑得这么灿烂，不会有情况吧？”莫诺诺八卦心大起，上次表姐让她订餐厅，她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现在呢？还是上次那个跟表姐约会的？
莫诺诺心思闪动，掏出手机来。
她边打电话边往电梯边走去。
“刚才是我表妹，就之前你也见过的。”
王梓月拿起手机，和姜橙的通话界面还亮着。
“哦...”姜橙回忆了下，想起王梓月来学校访问的时候。
之前她就有些疑惑，现在倒是想明白不少事。
“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就怀疑我来着。”
姜橙问得很平静，如果是平时王梓月肯定能听出她语气中的逗弄心思。
但现在她被说中了脉门，顿时变得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额，就...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想要看一看。”
“结果就是你最后气乎乎地走了。”姜橙装出一副严肃的语气，隔着手机，王梓月也看不到她现在的表情。
一时不安又占据上风，她不确定姜橙到底有没有生气，毕竟站在她的角度，自己突然过来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
虽然自己并不不知情但也确实发泄了一通情绪。
“我没生气。”姜橙不再装深沉，她的语气轻快不少，“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一直挺感激你的，所以这点小事也没什么。也不是什么值得生气的事，而且我那时更多的是担忧吧。”
但心身份被发现的惴惴不安，还有各种需要自己猜测的可能。
“那周末的时候，我们倒挺有话题可以说的。”
王梓月回想起前段时间的种种，才发现好像真的有不少细节之处是可以再拿来品味的。
两人如同在玩一场猫鼠游戏，只不过最后的结果有些啼笑皆非。
她不禁庆幸，自己选择的是一个足够安静的场合；只有两人在的时候，姜橙或许才会卸下她那不经意间装束起来的防备。
这不得不说是属于她的幸运。
“啊，刚才说到哪里来着？”
“就是我有个朋友，不是有点怕我嘛...还有，我不是小孩子。”
“好好。姐姐听姜姜的。”
“哼嗯...”姜橙半边脸鼓起，嘟囔着，“就我跟她平时相处挺正常的，但她有时候会有那种，额...闪躲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啊！就像你刚刚心虚的时候那样。”
“心虚？那她可能真的怕你吧，等下，你说的是女同学吧？”
“对啊。”
“噢，没事，我就问问。”
王梓月也是突然想到问了嘴，两人都没觉得这有哪里奇怪的。
“这周五，我还要去看她的演出。”姜橙顺便地也说到了这事。
“是在大剧院那的高中生舞台剧汇演吗？”
“你怎么知道的啊！”
“我是赞助方，我怎么不清楚。”
准确来说是她妈妈是此次汇演的赞助方代表，专门为学生们提供了指导老师和各项资金。
叶岚现在虽然是半退休状态，但她之前主要管理集团的品牌营销部门，各种代表集团公开露面的场合有不少是她去的，在业界也有一定名气。
但这个汇演，因为叶岚要照顾家里休养的老公，便推给了王梓月去办。
王梓月倒是办的挺圆满的，起码目前来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样，到时候我也去看吧。”
“周五下午哎？”姜橙讶异。
“怎么，这点时间我还是可抽得出来的。”
“噢...”
姜橙坐在公交的后排座位，她戴着耳机，陷入片刻的失神。
周遭的一切都被隔绝在她与王梓月的通话中。
两人一路聊到了车子到站。
“我快要到家了，手机也快没电。额...那就先挂了？”
姜橙的手机电量告急。
“我说不呢？”王梓月还想说点什么，就见通话界面被断开。
戛然而止。
姜橙看着黑下去的屏幕，摇头。
她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手机充上电，微信上已经传来好几条王梓月的消息。
“这么快啊？！”
“好吧，那你到家给我说声”
后面是一个猫猫摇头的表情包，姜橙记得是自己发给过王梓月的。
她回了一个同样的表情，对面很快回复“收到”。
接着便没有新的消息传来，王梓月大概又要继续忙工作了。
姜橙继续给手机充电，她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睡裙换上。
校服塞进了脏衣篓里，她又把阳台上晒干的衣服拿下，妈妈今天回来的迟，就得由她来做饭。
姜橙会的不多，一个番茄炒蛋和一个糖醋排骨已经算是拿手菜。
焯水，吸干，过油煎了一遍后又炒了个糖色，然后在锅中下入调好的酱汁，最后加开水焖煮。
香味没一会就飘了出来。姜橙打开油烟机，又把厨房的窗户打开通风。
老小区的房子，油烟管道也比较陈旧，没一会就容易积烟。
她看了眼时间，就开始淘米煮饭，等到妈妈快到家的时候再炒番茄炒蛋也来得及。
江晓月到家的时候，正好姜橙把排骨和番茄炒蛋盛出，她正拿着两幅碗筷。
“呀，真香。”
换新工作后，母女俩一起吃饭的时间就要多得多，姜橙也很期待每天的晚餐时刻。
“给妈妈少盛一点吧，妈妈最近要减肥。”
“您还要减什么肥啊。”
姜橙好久没听到妈妈说这个词，因为江晓月这几年一直没有胖起来过。
“我这个年纪稍不注意就要长肉，你看我在办公室坐一天，回家有时候加个班又是坐在电脑前，都没什么时间活动。”
江晓月夹起一块排骨，想了想又换成一块更小的。
“少吃这么点，多吃这么点，都不会怎么样的啦~”
姜橙看不过眼，给她妈妈又夹了一块。
“你的手艺长进不少啊...”
江晓月想起自己好像是有段时间没吃过姜橙做的东西。
印象中还停留在她做的炒饭上，那时姜橙做东西还不怎么熟练，但非得要给她做。
虽然味道咸了点，但江晓月全部吃完了。
她转头看着女儿，不知不觉间，她好像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长大了...就有种惊喜又觉得惆怅的错觉。
上次谈心后，她本以为已经与姜橙重新拉进距离，但现在才发觉自己对女儿的了解还是不够。或者说...以前忽视得太多。
“妈，妈？你一直看我干嘛呐？”姜橙嘴里含着一块番茄，说话也含混不清。
“就是妈妈突然发现你，额，有好多妈妈不知道的地方。”
江晓月觉得自己说的这话怪怪的，但她好像再找不到别的表达方式来叙述这种微妙的感觉。
爱是常觉亏欠。
她发觉自己到底还是在精神上欠着女儿。
她的每一个成长时的闪光点都被自己身上无形的压力盖过，她的忽略有段时间变成习以为常。
但这怎么能行呢？她的女儿如今每一个重要的时刻她都不想再错过了...
“这学期家长会是不是还没开过？”
“在我转学来之前，开过一次。”
那时是期中考后的日子，但江晓月那段时间几乎都呆在公司里，姜橙索性也没跟妈妈讲。
“是吗？我怎么没印象。”江晓月嚼着米饭，她突然想到什么。
姜橙默默地移开视线，饭桌上变得安静，两人不约而同地放下筷子。
“下学期...妈妈一定抽出时间来。”
“您来学校我还会紧张呢。”姜橙不希望妈妈再想这些。
“难不成你还在学校里干了什么坏事是妈妈不知道的？”
江晓月理解女儿的意思，她在心底暗自叹气。
“我怎么可能干坏事呢...你去学校老师也不会找你单独谈话，考试我也都是第一。去不去都一样啊~”
少女的笑容明媚而又充满骄傲，她内心里还是想妈妈看到学校里自己优秀的表现。
“下学期，妈妈一定会去的！请假也要去。”江晓月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知道啦~对啦，妈妈，这周五我要去看同学的演出，估计会迟一点回家。”
“演出？你们不用上课吗？”
“校长拿来的票，说是给我们放松一下。”
江晓月也对海德的传统略有耳闻。
“挺好，你平时学习这么紧张确实也该轻松轻松。”
“哦哟，你现在不催着我学习了？”姜橙的大眼睛扑闪，里面充满着狡黠。
江晓月戳了戳她拱起的鼻头，没好气地说道，“妈妈督促你学习还有错了。”
“嘿嘿。”姜橙傻笑。
江晓月也噗嗤一笑，母女俩最近亲近不少，江晓月很明显地感觉到儿子在变成女生后，性格好像有有所转变。
起码在和自己相处时，活泼不少。
她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但起码现在，江晓月看到姜橙的状态挺欣慰的。
平平安安长大吧，妈妈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