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蓝野是肯定脱不了干系的,我似乎已经看到了整个事件的脉络,虽然依旧被交织的各种表象遮蔽着。就像我说的那样,就算如此,我也无法对蓝野产生一点愤怒和不满。

赵钺,赵紫川的父亲,当蓝野在我耳边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一瞬间就明白了。我一直把赵紫川当作孤立的一人,早已忘记他其实还有个父亲,虽然他不配称作父亲。我要把事情反映给赵紫川的家人吗?似乎事情已经得到解决了:找到他的父亲,向他反映情况,然后找人暗中保护,顺理成章的发展。

但是我该如何联系她的父亲呢?她的父亲面对我的诉说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后者暂且不说,前者赵紫川是绝不可能告诉我的,因为她百分之百会否决我的提议,甚至会阻止我的接下来的行动,到时候一定会乱成一团。

我躺床上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头痛地拨打了蓝野的电话。

“已经十一点了诶,还没睡吗学长?”我没想到,刚刚才和她摊牌,她依旧还能用平时的腔调和我对话,这让我莫名松了口气。

“打扰了,对于赵钺,我实在是毫无了解,你有知道些什么吗?”我眼睛盯着卧室的门,随时防止陆欣闯进来,这种时候她来捣乱就麻烦了。

“赵钺啊,他是腾飞公司的董事长啊,而且腾飞大楼就在中桥对面诶,你上学应该经常路过吧。”她打了哈欠,似乎是在睡梦中被我叫醒。

“腾飞公司?是做什么的?”

“什么都有涉及吧,饮食啊,服务啊,物流啊,还有房地产。”

“房地产啊…”我想到我父亲是搞建筑材料的,和房地产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了,谢谢。”

蓝野主动掐了通话,我想像得到她一脸不耐烦地扔开手机的情景,我打定主意这将是最后一次和她通话,实在是太尴尬了,已经明知互相都有芥蒂,但仍然不由自主地装腔作势的客气,这种尴尬真是回味无穷。我打开卧室的门,看到客厅亮着,这说明父亲还在看电视,我想了想,最终穿上外套,走进客厅。、

“爸,打扰您一下。”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他面前的烟灰缸里装满了烟头,看来最近的工作很让他头疼。

“坐下说吧。”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戏曲频道,正在放智取威虎山。

“我想问您一个人,他叫赵钺。”

“赵钺?哪个赵钺?”他伸手拿到遥控板,把电视的音量调小。

“腾飞公司的赵钺。”

父亲转头看我,眼里充满了疑惑,他肯定想不到一个高中生会在他面前突然提起商业圈里的人吧,“你问他干嘛,有什么事吗。”他开始上下打量我,看得我发毛,这说明他已经在开始找我的破绽了,企图知道我在谋划什么。

“您是搞建筑材料的吧,我想知道,您和赵钺叔叔,有过联系吗?”每说一句话,我的心就紧上一分,我不自觉的低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嗯,腾飞公司主营房地产,可以说是本市最大的客户。”他点上一支烟。

“那您和赵叔叔…”

“前段时间有腾飞的合同,所以经常见面。”他用手指敲了敲茶几,示意我抬头看他,“你问这些干什么,方便告诉我吗?”他所说的方便,其实就是必须的意思,就好像把枪口顶人家脑门然后说:方便借点钱用用?

“爸,请你让我见赵叔叔一面。”我豁出去了,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严肃地说。

父亲把没抽完的烟放在烟灰缸上,双手环抱,居然露出了微笑,不过看得我发毛,“那你告诉我,你要干嘛。”

这一瞬间,我的大脑急速转动,这件事是不可能告诉他的,我找赵紫川的父亲已经触及到她的家事,这种情况绝不可能扯进我家的人,那样的后果,我完全无法掌控。所以,在下一个瞬间,我使出了我多年未使用的绝学,在我的印象中,从前我只用过一次,而这一次,将是人生的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

“噗通。”我跪在他面前,然后双手放头顶拜了下去。“爸,求您了,唯独这件事我不能告诉您原因,但是还求你帮我一次。”

“那你告诉我你要做的事可有违法犯忌之嫌?”对于我的下跪他一点都不奇怪,甚至翘起了二郎腿,那一只拖鞋就在我头顶晃来晃去的。

“绝无违法犯忌之处。”

“可有违本心?”

“惟心之所向!义无反顾!”

“可谋财私利?”

“儿若谋财,必遭火炙。”

我头都不敢抬,听到他从沙发上站起的声音,“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估计他还在酒吧里,四十多岁的单身汉,连个完整的家都没,你见了他可别向他学。”父亲说着就走到了阳台的窗边,拿出手机,似乎是拨通了,他哈哈大笑地和电话另一边的人交谈着,聊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我跪得腿酸腰疼,终于,他挂了电话,走了过来。

“明早十点半,腾飞大楼顶层办公室,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他说着就拍了下我肩膀,“起来吧,什么玩意儿,马上十八岁的人了,对人有所求不知道用个人魅力和语言打动对方,就知道下跪,还好我是你爹,要是在外人面前这样,绝不认你这儿子。”

我悻悻地回了卧室,看到陆欣身穿睡衣躺在我床上哈哈大笑,她见我进来,立刻坐起来,装模作样地咳了咳然后用低沉的嗓音说道:“要是在外人面前这样,绝不认你这儿子。”

可以这么说,我非常火大,在老家伙面前已经尊严全无,这小鬼居然还来羞辱我,可说是火上浇油,我额角青筋暴露,手指关节捏得劈啪作响。

她在我的床上跳来跳去做鬼脸,把我的被子踩的乱乱的,我很想冲过去逮住她打她屁股三十大板,但是面对赵紫川那边的事我已经心力交瘁,此时我只想好好地睡一觉,然后明天去面对她的父亲,赵钺。

“陆欣,听话,别闹了,我要睡觉了。”我把外套往衣架上一扔,“你也快去休息,快十二点了,要是让爸看见,你会挨骂的。”

“这样啊…”她失望地走到床沿,居高临下看着我,“最近你都是忙得要死,都不陪我。”

“陪你?我一个快成年的人,整天陪你这个小鬼玩?我还真是闲啊。”我没好气地说,同时把被子拉直,陆欣突然抱住我的脖子,整个人挂在我背上。

“你的意思是,长大后就再也不想理我了?”她在我耳边说道。

“不是不想理你。”我把她背到背上,然后往她的卧室走,“有些关系,在童年可以肆无顾忌,比如你和我,到了长大的那一天,就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了。”

我把她放在她的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她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我们这样不对吗?”她问道。

“也…没什么不对,只是过于亲密了,毕竟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这样整天黏在一起,或者是举止暧昧,这样都是不对的。”黑暗中,只有卧室门口泄进客厅的光,陆欣的眼睛反射着光,像是猫科动物夜间的眼。

“我做错了什么吗,你告诉我,我改。”

“你没有错,只是没有发觉应该有的改变。”我解释道,“以后我会注意和你保持距离的,你也不要再进我的卧室,你已经是少女,在古时十四岁即可出嫁,你早已不是孩子了,老是往男人的卧室里跑成何体统。”

“我懂了。”她整个身体转过去,侧卧,背对我,“一切都听哥哥的。”

我注意到,她的右手,死死地抓着枕头,指尖陷入其中。

“晚安。”我转身,走出卧室,缓缓拉上门。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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