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治安官。”

老汉克的语气沉了下来,带着明显的不悦。

“不要妨碍我做生意。马是我的,我想卖给谁,是我的自由。”

几名治安官的注意力全在图莉娅身上,根本无心理会里昂的“胡言乱语”。

“老汉克!你别犯糊涂!你想破坏镇上的规矩吗?!”

“规矩?”老汉克重复了一句,停下了敲打,弯腰在工具箱里翻找着什么。

“没错!王国境内,不欢迎血族!我们可不是那些跟异族厮混的帝国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老汉克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喃喃道,手里动作不停。

“几十年前的艾登城,就是被吸血鬼害得几乎成了空城,死了多少人啊。”

他缓缓直起身,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并非工具,而是一枚样式古朴、边缘有些磨损的徽章。

“但这些规矩,都是在村子发展成小镇之前立的。我想,你们这些后来的年轻人,并不知道吧?”

他抬起眼,目光第一次锐利起来,扫过几名紧张的治安官。

“少废话!快捡起钱滚蛋!”治安官挥舞着魔杖,试图增强气势。

老汉克却仿佛陷入了回忆,声音低沉而平稳:“这个镇子……最早就是那批从艾登城逃出来的人建立的。那场袭击过后,人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像野草一样在这片土地上扎根。”

“那又怎样?!”

“城里派来了调查官,查清了真相,处决了勾结血族的局长。”老汉克摩挲着手中的徽章,“那位调查官……是个看起来很瘦弱的女人。她把城主府的赏金全都分给了我们这些幸存者。”

“后来王国派骑士团来接受了艾登城,勾结血族的贵族和执法局长也被处死。再后来那个调查官也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

“几年后,调查官再次出现了。”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可事情结束后,再次见到她的人们非但没有感激,反而在背后指指点点……他们拿着棍棒和石头,想要把那个女人赶出临时营地。”

“因为人们再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她浑身破烂的在荒地上啃食野兽。”

老汉克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副模样和袭击人的血族并无区别,只是一个吃的是人一个吃的是野兽。”

“我虽然老了,但越是老了,年轻的事情就记得越是清楚,那女人是个和我们一般无二的人类”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变成了身负非人血脉的存在。”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可人们啊,只看得见她皮肤下流淌的异族之血。他们忘记了是谁查明真相为他们讨回公道,忘记了是谁用那笔钱让我们能够建立这个新家园……他们对着本该跪谢的恩人,举起了棍棒,扔出了石头!”

治安官眉头紧锁,他不太明白里昂为何突然翻出这陈年旧账。

念在对方是镇上的老人,或许只是一时糊涂,他强压着火气,语气却更加严厉: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管过去如何,现在,这个小镇的治安由我负责!你,不要再插手了!”

回应他的,是沉重的金属摩擦声。

老汉克默默放下了那枚旧徽章,俯身从柜台下方,猛地抽出一根通体由暗色金属铸造、魔晶石在核心幽幽发光的——便携式魔力炮!

更让所有人心头一跳的是,那蓄势待发的炮口,赫然对准了治安官一行人!

“我只是想说,”里昂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与那极具威慑力的武器形成鲜明对比,“有些血族,并非自愿拥抱黑暗。既是流着异族的血,心脏也是属于人类的。”

治安官的脸色瞬间煞白,他手中的法杖仍指着图莉娅,却忍不住尖声喝道:“你…你干什么?!疯了吗!”

“如你所见。”

老汉克的手指搭在了炮身的某个开关上,强烈的能量光芒开始向炮口汇聚,发出低沉的嗡鸣。

“快住手!老汉克!你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吗?!”治安官的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

“大概吧。”老汉克的回答轻描淡写。

“别做傻事!事后我和治安局绝不会放过你!死老头!”

面对威胁,老汉克恍若未闻,炮口的能量光芒愈发炽烈。他抬起眼,那眼神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准备撕咬的老狼。

“我反正半只脚踩进坟墓了,无所谓。但你们……确定要陪我这个糟老头子一起下地狱吗?”

那冰冷的、毫无转圜余地的语气,让治安官最后的强硬土崩瓦解。

“住…住手!我们……我们走!快住手!”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就——”老汉克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狼嚎,“别打扰我做生意!”

治安官第一次将死死锁定图莉娅的视线移开,他死死盯着里昂,牙关紧咬,面部肌肉因愤怒和屈辱而扭曲,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把马牵走。”

“谢谢。”图莉娅的声音依旧平淡。

简单的对话,无需多言。

图莉娅虽不明就里,但时机不容错过。

她用风衣将莉丝贝特护在怀里,利落地翻身上马,对依旧紧张对峙的双方视若无睹,操控马匹缓步走到里昂身边,想听听他究竟要说什么。

“道谢?”老汉克嗤笑一声,目光仍警惕地盯着治安官等人,炮口没有丝毫偏移,“用不着。倒是我……该好好谢谢你。在几十年前,艾登城的废墟里,就该谢了。”

他话音一顿:

“当年你用城主府的赏金帮助我们建立这个村子的时候……我就是那群流亡者中的一员。”

不仅为首的治安官愣住了,他身后好几名队员也显露出震惊的神色,甚至有人下意识地垂下了手中的法杖——或许,他们的父辈也曾是那场灾难中的幸存者。

谁知道呢?

“我到现在都记得你的样子。”

里昂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悠远的追忆,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图莉娅脸上。

“比月光还皎洁的白发,像深海一样蓝的眼睛,胸前那颗独特的宝石挂坠,腰间那根从不离身的法杖……”

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历经岁月沉淀的复杂情感。

“还有这张,见过一次就永生难忘的脸……几十年过去了,一点没变。”

他轻轻叹了口气,带着无尽的感慨:

“果然,血族……是不会老的啊。真是……让人羡慕。”

图莉娅也想起了那些往事,当年她被索菲亚转变成为血族逃出了艾登。

饿的不行的她也不想去杀人,但她始终想不起脑子中的哪个姓名匹配的上这个老头。

“你的名字?”

“里昂·汉克”

随即,他语气一收,恢复了之前的硬朗,手臂却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快走吧。我老了,胳膊不听使唤,这东西……举不了太久了。”

在一种混合着震惊、茫然与未散恐惧的复杂目光注视下。

那匹高大的骏马载着图莉娅和莉丝贝特,如同离弦之箭,从僵立的治安官们面前呼啸而过。

沿着镇子的石板路,绝尘而去,很快便消失在通往郊外的道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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