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比斯要塞-指挥官办公室冰冷的石室内,火把噼啪作响,投下摇曳的光影。

空气弥漫着铁锈、皮革和紧张的气息。

娜丽被两名士兵“护送”着,站在一张巨大的、堆满地图和文件的橡木桌前。

指挥官马库斯端坐其后,他年纪约五十许。

鬓角微霜,脸庞如刀削斧凿般刚硬,一道陈年疤痕从眉骨斜划至下颌,更添几分凶悍。

他穿着笔挺的深黑色军官制服,肩章显示着要塞最高指挥官的权威。

他的眼神不像杜克那般锐利如鹰,而是深沉如古井,平静却带着能将人灵魂都看穿的穿透力。

他正用一块绒布缓缓擦拭着一柄装饰古朴但刃口寒光流转的佩剑,动作沉稳得令人窒息。

杜克队长肃立一旁,低声汇报完毕。

办公室内陷入一片压抑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和娜丽极力压抑的细微的喘息声(实为伪装)。

片刻,马库斯终于放下佩剑抬起眼。

那目光没有立刻落在娜丽身上,而是先扫过她布满灼伤和尘土的衣袍。

心中感叹这沾着“泥土”血迹的法袍材质确实上乘,最后才定格在她苍白却竭力维持镇定的脸上。

他的审视无声无息,却比杜克的质问更具压迫感。

马库斯声音低沉平缓,不带丝毫情绪道:

“娜丽·莎贝菈?”他精准地复述了她的姓氏,语调平淡,却让人感觉这个名字在他口中被反复咀嚼过。

娜丽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但略显虚弱的贵族屈膝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与颤抖回应:

“正是,尊敬的指挥官阁下。

感谢您…愿意见一个流落至此的可怜人。”

她将姿态放得更低,极其强调自己的“可怜”与“无害”。

马库斯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杜克队长说,你自称格尼尔北境的贵族,家园被毁。

目睹了一支强大的讨伐军,包括圣光教会的圣职者,被一个…‘非人’的存在覆灭?还提到了瓦伦?”

他省略了所有修饰词和情绪渲染,只提取核心事实,语气中充满质疑。

娜丽眼中瞬间涌上真实的恐惧水光,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仿佛被痛苦的回忆击中:

“是…是的,阁下。

那不是人类…是…是行走的天灾!它…它从被诅咒的森林深处苏醒…”

她开始描绘“天灾魔人”,利用她真实的亡灵魔法知识和对强大生物的认知来虚构细节。

“…它的力量…扭曲黑暗,呼吸间弥漫着腐化生命的毒雾…

触碰到的活物,血肉会像蜡一样融化…士兵们最坚固的盔甲,在它的爪下如同薄纸…”

娜丽的声音因恐惧而断续,身体微微发抖,这是表演,也掺杂着对自己真实力量的某种扭曲回忆带来的寒意。

马库斯眼神没有丝毫波动追问:

“具体地点?时间?讨伐军规模?圣职者等级?瓦伦如何战死?”

他的问题如同连珠炮,精准冷酷,直指验证情报真实性的关键点,他需要细节来交叉印证。

娜丽早有准备,将真实战斗地点、时间略作模糊化处理,但讨伐军规模、圣职者人数与瓦伦的殒命交代:

“就在北部森林与外部森林的交界地附近…大约…两周前?

王国派出了至少…两个精锐兵团,近千人…还有三位圣光教会的圣职者大人。

他们的光芒…我认得那徽记,是『奇幻』级的强者。

而『磐石』瓦伦大人…他…他试图用斗气斩开那怪物的核心…但…但那怪物…它…它似乎能吸收能量!

瓦伦大人的全力一击被它…吞噬了…然后…反噬…大人他…瞬间就…”

她哽咽住,用手帕(从讨伐队搜刮的,质地精良)捂住嘴,身体剧烈颤抖,眼泪适时滑落。

她精准描述了瓦伦可能的战斗方式,并赋予“天灾魔人”一个可怕的能力——能量吸收/反噬,这既解释了强者陨落,也增加了威胁性。

马库斯听到『奇幻』级圣职者和瓦伦被“反噬”而死时,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这些细节太具体,太符合教会和瓦伦的位阶与能力,如果想编造难度极大。

他身体微微前倾说:

“那么你是如何存活的?一个贵族小姐,能在这种…天灾面前逃生?”

这是最大的疑点,他紧紧盯着娜丽的眼睛,试图捕捉任何一丝闪烁。

娜丽抬起泪眼,眼中是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一丝决绝的庆幸:

“家族…最后的底蕴…一张先祖留下的、残破的空间卷轴…只能传送很短的距离…而且…代价巨大…”

她适时地咳嗽了几声,显得状态更加虚弱,

“…我躲在家族的秘窖里启动它…卷轴的力量几乎抽干了我的生命力…才侥幸…逃到森林边缘。

然后…就是一路逃亡…躲避那怪物派出的爪牙…还有…还有溃散的败兵…”

马库斯沉默片刻,手指的敲击声停止了。

他在权衡,情报的价值实在太高。

确认格尼尔重大军事失败、顶尖强者陨落、神秘高危存在的出现、教会力量的损失…

这些信息对判断邻国局势、评估潜在威胁、甚至进行外交或军事部署都至关重要。

而眼前的女人…她的伤痕虚弱、贵族仪态和对细节(尤其是瓦伦和圣职者)的掌握,都极具说服力。

唯一也是最大的疑点——逃生,也被一个合理的“祖传卷轴”解释了。

风险在于…她是否还有隐瞒,是否是格尼尔更精密的棋子?

马库斯缓缓开口,语气依然审慎,但少了几分冰冷:

“莎贝菈小姐,你带来的消息…确实令人震惊。

你说,那东西的下一个目标是格尼尔王都?然后…是‘所有人’?”他抓住了她之前话语中的关键威胁言论。

娜丽用力点头,眼中充满急切和恳求:

“是的,阁下!我能感觉到…它的贪婪和毁灭欲望永无止境!

格尼尔王都的防御…在它面前恐怕也…”她适时住口,留下可怕的想象空间。

“…修穆尔王国是大陆的支柱,是秩序的灯塔!

我…我恳求您的庇护!不是为了我自己这条残命…”她挺直了腰背,努力展现最后一丝贵族尊严

“而是为了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关于那怪物的形态、它的力量特性、它可能的弱点。

以及我在逃亡途中观察到的…格尼尔边境的一些…异常调动——完整地、详细地报告给王国真正能做主的大人们!

必须在灾祸蔓延之前阻止它!”娜丽将个人诉求与国家利益、大陆安危捆绑,将自己定位为关键情报源,而非单纯的乞怜者。

马库斯深深地看着娜丽。

她的话语极具煽动力,将修穆尔捧上高位又点明情报的后续价值,姿态既放低又有所坚持。

他最终做出了决定,风险存在,但情报的价值压倒性地高。

而且,将她控制在要塞内,总比让她流落在外或被其他势力截获要好。

马库斯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军官的威严:

“娜丽·莎贝菈女士,鉴于你提供的情报事关重大。

且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堪忧,我以『底比斯』要塞指挥官的身份,准许你暂时在要塞内接受庇护和治疗。”

他着重强调了“暂时”

娜丽心中巨石轰然落地,但脸上只流露出巨大的带着泪光的感激,再次深深行礼:

“感谢您的仁慈与远见,马库斯指挥官阁下,修穆尔的荣光必将庇佑这片土地!”

马库斯对转头杜克下令:

“杜克队长,带莎贝菈女士去【灰隼】塔楼,给她安排一个干净的房间。

派医官看看她的伤势,加派双岗守卫,确保女士的‘安全’和‘休息’。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她,她也暂时不得离开塔楼范围,明白吗?”(注:【灰隼】塔楼通常是软禁或观察重要外来者的地方,双岗守卫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杜克立即肃立行礼:“是,指挥官!”

他看向娜丽的眼神依旧带着警惕,但执行命令却毫不含糊。

娜丽顺从地感谢:

“再次感谢您,指挥阁下,我理解必要的谨慎。

我会安心休养,随时准备向您或王国派来的大人详细汇报我所知道的一切。”

她表现得无比配合,强调自己“随时准备汇报”,暗示她的情报库还未完全打开。

“无论如何,修穆尔王国欢迎你!”指挥官从容的回应娜丽。

士兵上前,准备带娜丽离开。

就在转身之际,娜丽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马库斯身后墙上悬挂的一幅加莫特大陆简图。

尤其在格尼尔北部森林和修穆尔边境线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而幽暗的光芒。

沉重的橡木门在娜丽身后关上,隔绝了马库斯深邃的目光。她被带向那座名为【灰隼】的塔楼,正式踏入了西陆霸主修穆尔王国的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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