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雅瓦沙大学校园的中部偏西的位置,有一片明亮清澈的湖,名为秋千湖。湖边有一座钟楼,历史悠久,据说修修补补,已经有近千年的历史。关于这座钟楼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据说古代曾有一女子,擅长吹笙,夜夜于高楼之上独自吹曲。她如此孤单,不是为别的,只是因为人生中没有灵魂的另一半相伴。
一夜,女子消失了。
据说,有人看到,那一夜月亮格外明亮,从天空中出现了一辆霞光万道、瑞彩千条的辇车。那车上有一男子,玉树临风,擅长吹箫。辇车停在高楼的栏杆边,女子吹笙,男子吹箫,笙箫和鸣。偶然看到这一幕的那个人感到如痴如醉,于是精神恍惚。
等到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天已大亮,而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因此此楼名为笙箫楼。
后来时过境迁,笙箫楼被烧了几次,塌了几次,又重修了几次,最终变成了现在的钟楼的样貌。
因为这个传说,早年会有女生在实在孤单寂寞时,偷偷上到这钟楼里,希望可以遇到属于自己的那位吹箫的男子。
但是,后现代解构主义的风吹进了校园。以前学校里只有两种人,相信这个传说和不信这个传说的,不信这个传说的人,有自己的许多事要忙,不会关心这不在大家必经之路上的楼。
可是现在,第三种人越来越多了,他们在告白墙以及其他的社区论坛大肆嘲笑来到这里等待如意郎君的女生,甚至就算有人只是来看风景,也会被嘲笑是恋爱脑发作。就算没有人到此,他们也会以玩梗开玩笑的形式,持续不断地对钟楼进行攻击,于是久而久之,希雅瓦沙的女生们就都不来这里了,她们甚至把这里视为禁区。而男生历来都认为这里是女生的专属场所,本来就很少靠近。
就这样,这钟楼,以及附近的地带,成了热闹的大学校园里的无人孤岛,周边的泥地长出的杂草几乎有一人高,从来不见人来修剪这处的杂草,因此也有流言认为,钟楼及附近的环境可能是哪位老师的艺术作品。
这里确实是很美的,尤其是到了晚上。四周一片漆黑,月光倒映在秋千湖里,照在钟楼上,竟引得钟楼微微发亮。那是钟楼在反射月光。须知,月光本来也只是日光的反射而已。
想想也是不可思议,月光给人的感觉是柔和、清冷,但它的光却实际上就来自白天的那个炽热的太阳。如果说太阳是男人,那么月亮就是女子。莫非女子的皎洁好看,背后依然有着男人的影子么?
也许是这样。女生在只有女生的女生宿舍里有多么不羁,在外人面前就有多矜持。而所谓的“外人”,不就是男人?如果世界上没有男人,女人会以怎样的打扮走在街上?真是难以想象。有的女人的打扮完全戳中男人的心房,仔细想想,她是怎么知道男人的喜好的?难道她的灵魂当中有男人的成分?还是简单点,有男人在教她?
这些想法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千奇百怪,但是对我来说,却是稀松平常平常,因为我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我是一个有着男性灵魂的女子。我叫萧兰,他们称我为,希雅瓦沙的女王。
我慢慢地穿过杂草,松软的泥土肯定沾染上了我昂贵的鞋子,我没有无知到不知道换一双鞋来走这种地方,而是我的每一双鞋都可以被称作昂贵,既然如此,我倒不如盛装出席,把这片黑暗当做电影节的红地毯。
钟楼的外墙,是被月光照亮的,但是仅是它的背面,就是漆黑一片。而它的下面,这片杂草地,则更是用黑夜当作了它们的纱裙,月光给它们朦胧的光亮,更像是为猎物布置了陷阱:如果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也就不会有人靠近了,正是因为有一点微微的光亮,才会有人被吸引。
我就是自愿被吸引上钩的猎物。我喜欢黑色。黑色是一种沉静。人们总以为黑色就是一无所有,但是恰恰相反,黑色是将所有的颜料色加在一起的颜色,也就是说,看到黑色,就是将世间的一切艳丽都尽收眼底。有人会说所有的光色加在一起是白色,但是,黑色不是吸收光的吗?所以,就连白色,也包含在黑色之中。
我穿过了杂草,来到了钟楼的水泥地上。它竟没有门,我便沿着楼梯一步步盘旋而上。有些许的灰尘落到了我的身上,但是我毫不在意。如果有服装师在这里,她肯定要暴跳如雷了。但是毕竟没有服装师在,这里安安静静,只有我一个人,面对着这孤寂的世界。
从钟楼的窗户往外看去,月亮不在,两三颗星星做着略微的点缀,如果这是一幅画的话,大概画家是想表达:我没有偷懒,我画的黑不是只拿黑色颜料涂抹,这几颗星星就是我的美学设计。好吧,好吧,随他怎么说。
如果钟楼附近的景色真的是一位学校里的老师制作的艺术品,我觉得她不会为我的闯入感到生气。我的黑色的裙子,我的黑色的头发,我的黑色的眼眸,此时此刻,我想,它们完美地融入了这黑色的美景中。而如月光般皎洁的我的脸庞,那淡淡的忧郁,也许正是这自然景光的活的表达。环境就是我的心境,而我,亦是环境的灵魂。
啊,多么美丽啊,希雅瓦沙的女王,我的拥趸一定会这样赞美。
可是,我有着一个羸弱的男性灵魂。是的,萧岚。曾经的我,自以为摆脱了他的影响,可是回过头来看,我和他终究是一个人。我的娘化就像是把萧岚的灵魂突兀地放进了萧兰的身体,在那之前,萧兰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可是等到萧岚真正接手,事情,便一件一件地搞砸了。
我用了三条人命才知道我的无能。让孤寂的夜色为我见证,希雅瓦沙的女王只是空有皮囊,她的本质,依然是那个面对困难只能无力哀叹的男生。
我这不可思议、不知所谓、不明所以的人生啊……
它并没有改变,它并没有改变。
就好像小孩突然穿上了大人衣裳。怪模怪样,手脚失衡,跌跌撞撞,一跌倒,就害死了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