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层。

哈纳杀掉毛团，回到第六十六层的时候，发现曾经那一片美丽的草原，包括盛开的花，和煦的阳光和微醺的风都已经不见了。地面是干枯的沙地，一座被风化的祭坛立在中心，再没有映射出让人心醉的光华。

天空黑漆漆的，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充满荒凉和落寞。

在这一千年里新出现的魔族啊。

似乎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自身的实力很一般。伪装成善良无害的样子，在对手属于防备的时候一击毙命。从死去的尸体内，可以见到剧毒的溶解液，估计不管什么生物被吞进去都会瞬间化为血水。

积累了新的知识，下次遇到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要消灭掉了。

哈纳把这些知识记在自己的脑子里，同时思考着，怎么解决后面跟着的那个麻烦。

“你能别跟着我了吗？”

哈纳没回头，也没停下脚步，就这么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他，但是仍然能感觉到扯住自己衣服的微小力道。

贝菈格一只手擦着脸上的眼泪，一只手小心地拉住他的衣摆，跟在他的背后。

“能回答‘不’吗？”

贝菈格小心地问了一句。

哈纳站定了脚步，狠下心，转过身说道：

“我问过你，你确定要保护那个魔族吗？你说确定的时候，我们注定无法走同样的道路。也许你是对的，但是对我来说，有些事必须学会残忍，也习惯了残忍。你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这样心地善良的人生存。”

贝菈格低着头，咬着嘴唇，又重新上前拉着哈纳衣摆的手在发抖。

她的裙子已经烤干了，在哈纳转身走的时候，她悄悄用水魔法清洗了裙子和内裤，然后用火魔法烤干了穿在身上。但是这个时候她依然觉得很难受，就仿佛自己还穿着湿乎乎的衣服一样。

“我下次再也不会了、能原谅我吗？”

贝菈格像是道歉的小孩子那样委屈巴巴地说。

哈纳的脸上没什么情感变化，低声说：

“回去吧。你本来也没有必须要向下走的理由吧？”

“但是上面、可能会有复生的魔族……我害怕。”

“不用怕。地下城魔物的复生顺序是从下往上的，六十五层没有复生，之上更不会有事。再说以你的魔法，保命不是什么难事吧。”

“呜……但是你肯定会说出去的。”

“说出去什么？”

贝菈格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不知不觉低下了头，嗫嚅着说：

“就是……刚才我吓得……漏……”

哈纳偏了偏头，不确定她在指什么。

“什么？”

“就是我刚才吓得漏尿的事情啦！你肯定会说去的吧？然后就可以报复我了……”

贝菈格大声说完，咬着牙软绵绵地瞪了一眼哈纳，用小拳头捶打着他的身子。

“不会说去的，放心好了，我没有那么无聊。”

哈纳说完，也不再理会贝菈格的反应，默默转身离开。贝菈格想去拉住他的衣摆，但是没有拉住，反而猝不及防地被扯了一下，向前栽倒在地上。

“你个大笨蛋！你明明说好的要赔我的身份证明，明明说好要帮我再次回S阶级的。你这个不守信用的傻瓜，欺骗小女孩的坏人！”

贝菈格大声骂了几句，但是哈纳都没有回答。

等到哈纳的身影消失的时候，贝菈格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可是没有人理会她。

她把脸埋在膝盖里，把身子蜷缩成一个小小的球。金色的秀发随着肩膀的抽动一颤一颤。

她的脑海中全部都是不久前，回过头的刹那看到的那张血盆大口。

好怕只要睁开眼睛，就会再次看到同样的场景。

就好像小孩子经常有一种奇怪的心理，在起床去关灯的那一刹那，心脏会跳得很快，很怕漆黑的夜里会有什么妖魔鬼怪突然出现。然而跑到床上盖住被子闭上眼睛，就会觉得安全感爆棚，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大概就和眼不见为净有关。

贝菈格就这么自己抱着自己，心脏咚咚地跳着。

可是周围自始至终都是一片寂静，让她明白，哈纳确实走了。

因为她的任性，因为她的不理解。

她想起来了哈纳在杀掉毛球之后做了一个动作，就是蹲下身去检查它的身子。这个动作哈纳以前杀掉雾隐和迷宫之龟的时候都没有做。再加上他从遇见毛球之后，就没有向她解释这个魔族是什么，她大概猜出来了，哈纳自己刚开始也不知道这种魔族是什么。

可是，会有人在什么都不了解的前提下对这种看起来人畜无害可爱至极的小家伙动手吗？

贝菈格想不明白。

她觉得哈纳的神色看起来微微有些寂寞。

她感觉自己的身子渐渐发冷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哈纳消失的方向重新传来的脚步声。

居然这么晚才回来，笨蛋。

贝菈格吸了吸鼻子，腹诽了他一句，但是觉得突然莫名其妙地开心。

她抬起头，正准备埋怨他两句，稍微撒撒娇，不然这次实在是太亏了。

然而当她抬起脸的时候，看见的是一身陌生的衣裤，衣裤的最下面，是两个毛茸茸生着骨节的蹄子。

她慢慢地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生物的脸。

一张与羚羊相近的脸上，两颗黑咕隆咚的眼睛正在一眨不眨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