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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天
......
“彩田,上次不是说找一天等到下班之后,一起找个地方去聚餐吗?就今天怎么样?正好放松一下。”
这个时候刚好是午休时间结束,下午工作刚开始的短暂间隙。
身材微胖、面容和蔼的组长站在坐在工位前正准备开始下午工作的彩田爱奈身后,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啊......聚餐啊......”
彩田爱奈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弄得一怔,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显然她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某次闲聊时组长随口提过的这件事情。
现在被再次郑重提起,她才从记忆的角落里勉强翻找出这个模糊的承诺,脸上浮现出恍然的神情。
然而,她的心里,其实是一百个不情愿参加这种看似热闹、实则消耗心力的同事聚餐的。
毕竟在霓虹的职场文化里,这种下班后的集体聚餐,其意义并不仅仅局限于大家一起坐下来吃一顿晚饭那么简单。
通常在吃完正餐后,按照惯例,还要转战到第二家店,通常是居酒屋或者酒吧,进行“二次会”,继续喝酒聊天。
而这场餐后的饮酒活动,往往会持续到深夜,到晚上十一、二点都是常态。
对于内心深处是个“家恋族”的彩田爱奈来说,与其拖着疲惫的身躯,强颜欢笑地陪着一群在工作之外关系其实非常一般、甚至可能暗藏竞争的同事喝酒,说着言不由衷的客套话。
不如早早回家,脱掉束缚的西装,洗个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地抱着自己香香软软的男友,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剧,或者只是静静地享受彼此的体温来得惬意和治愈。
但是,在这种几乎所有组员都会参加的集体活动面前,单独拒绝肯定是不行的,那样会显得自己很不合群,特立独行。
说不定就会在无形中影响到自己和同事之间本就微妙的工作关系,甚至被贴上“难以接近”或者“不顾团队”的标签。
尽管彩田爱奈私下里已经在广投简历、积极准备跳槽了,可这毕竟还是一件没有还没有最终确定、充满变数的事情。
在真正离开之前,维持表面上的和谐,适度参与同事之间的社交活动,依然必要的。
“彩田也去吗?那太好了!刚好我知道一家很有名的居酒屋,味道正宗,氛围也不错,我们晚上吃完正餐后,就去那里喝酒吧。”
说话的是一个名叫山田的女人,大约三十五六岁的年纪,未婚。
听办公室里的老员工私下议论,她是公司某个高层领导的远房亲戚,工作能力很一般,但靠着这层关系,在彩田爱奈所在的小组中担任着副组长的职务。
“哦......是吗?那......挺好的。”
彩田爱奈语气平淡地回应道。
她一直都对这个山田副组长的感官很一般,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反感。
经常能听见其他同事在茶水间议论,说山田哪天晚上又因为酗酒过度,直接宿醉睡在了街边的长椅上,形象全无。
更有传言说,她之前的那位丈夫,当初就是因为实在无法忍受她长期酗酒、不顾家庭的恶习,才最终选择离开了她。
“呀,彩田你别这么冷淡嘛!”
山田似乎没有察觉到彩田爱奈的疏离,或者说并不在意,她凑近了一些,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语气说道,
“我跟你们说,那家居酒屋最近新来的一个男服务员,听说是个超级美人呢!到时候彩田你亲眼看到后就知道了。”
听见山田这番带着些许轻浮的赞美,组长这位中年女性倒是比较稳重,她笑着打断道:
“山田,不是听彩田提起过她已经有了一位感情很好的男友了吗?”
“那有什么关系嘛!”
山田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声音提高了一些,
“美好的事物人人都可以欣赏啊,只是看看而已,又不做什么,彩田的男友难道还会吃醋不成?再说了,看着美人喝酒,心情都会变好呢!”
但山田口中那番关于“居酒屋美人服务员”的描述,瞬间引起了彩田爱奈的高度警惕。
一个模糊的、让她不安的预感开始在心中盘旋。
……
晚上,在市区一家还算不错的餐厅草草吃完了作为“一次会”的正餐后,山田便自告奋勇地在前面带领着略显疲惫的众人,穿过夜晚熙攘的街道,来到了她之前极力推荐的那家居酒屋。
站在那盏暖黄色灯笼下,看着那块古朴的、写着“川崎家的居酒屋”的木质招牌,彩田爱奈的脚步瞬间停滞,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怪异,混合着无奈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一副“果然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的模样。
“嗯?彩田,你怎么了?表情这么奇怪……你来过这家居酒屋吗?”
站在彩田爱奈身旁、心思较为细腻的组长,敏锐地捕捉到了后辈脸上不自然的神情,不由得停下脚步,好奇地低声询问道。
“嘛......算是......来过吧......”
彩田爱奈含糊其辞地回答道,眼神有些闪烁,不想多做解释。
“叮铃铃——”
随着一行人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质店门,门楣上挂着的铜制风铃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响声,打破了居酒屋内原有的喧闹氛围。
“客人,欢迎光......”
刚刚给靠窗一桌客人上完菜品,正端着空托盘转身的星谷薰,听到风铃声响,立刻条件反射般地转过身,脸上习惯性地扬起职业性的、温和亲切的笑容,准备迎接新到的客人。
那身藏青色的和服工作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合身,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
可几乎是在视线与门口那拨客人接触的一瞬间,星谷薰那流畅的欢迎词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后半句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他那双清澈的眼眸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目光越过前面的几位陌生同事,精准地锁定在了站在人群稍后位置、正表情复杂地看着他的女友——彩田爱奈身上。
“你好,麻烦给我们找一个能舒服坐下六个人的包厢,谢谢你了,美人。”
山田一马当先,走到星谷薰面前,虽然这已经是她第三四次见到这位穿着和服的年轻服务员了,但每次看到,还是不禁感觉到一种新鲜的惊艳,目光在他精致的五官和纤细的脖颈上流连。
她还忍不住回过头,得意地朝身后的同事们挤了挤眼睛,眼神中清晰地传递着“看吧,我就说是绝世美人吧,没骗你们吧?”的信息。
彩田爱奈她们小组一共六个人,只有一位是男性同事,其他都是女性。
此刻,除了内心五味杂陈、完全无心欣赏的彩田爱奈之外,其余几人,包括那位唯一的男同事,都暗自为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的惊人美貌和干净气质而感到惊叹,目光或直白或含蓄地落在他身上。
可彩田爱奈此时,却完全无法感受到任何与有荣焉的骄傲。
她正与不远处那位似乎有些疑惑、眼神中带着询问意味的男友无声地对视着,心情如同打翻了调味瓶,十分复杂难言。
她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这群同事,此刻正用怎样的目光,打量着她视若珍宝的男友的容颜?
这让她感到极度不适。
明明之前,她都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在同事面前过多提及阿薰,更不曾分享过他的照片,就像一个试图将自己最珍贵的宝物深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见的小孩一般。
当那件她极力隐藏的宝物,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众人好奇、探究甚至带着品评意味的目光下时,一股强烈的占有欲被侵.犯的不快和不安,瞬间淹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