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曲思楠又认真的问了她的名字，她没回答。
她很失望，但还是笑着和她告别，约好下次一起再喝酒。
不是矫情，也不是不把曲思楠当朋友看，只是出于保密条例没办法说。
这是她又一次意识到自己身份的彻底转变，马克思说‘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大卫·伊格曼说人有三次死亡。
但两位哲学大师都无法描述江银如今的奇妙境况，她处于一个微妙的夹缝，社会关系上如今的江银和曲思楠依旧有着联系，没有完全的断绝。
三次死亡中，她只要没死，那她自己就是最后一个记住‘江银’存在的人，也算不上死的彻底。
就算她死了，还有能阅读那份绝密档案的人会记住他/她这个特殊的存在。
所以曾经的‘江银’怎么都说不上死了，但现在的江银也和曾经没有多少相似。
“魔法少女能不能看到灵魂？”
清晨的空气湿漉漉，小雨淅沥沥的下，仿佛是哀伤的泪水浸染乌云，幽深的墓园中，白发的少女伸手抚摸墓碑上自己的照片，听着远处压抑的啜泣，嗅着隔壁墓碑前清新的花香，对身边撑着黑伞红发女人，轻声询问。
“根据魔法涉及灵魂的魔法少女所言灵魂是存在的，但除了她们的叙述，我们并没有任何手段证明灵魂真的存在，亦或者她们魔法牵扯出的是否是真正意义上那21克的特殊物质。”
“江银，你就是你，别想那么多。”
宁蓉有些担心，仰赖于互联网当代人的知识很杂，网友对人生与哲学往往都有自己的观点，深入思考时就会衍生出无数脑洞大开的问题。
比如把一个人的器官全换过一遍那他还是他么？
比如意识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一堆细胞的复杂组合能诞生出智慧这么离谱的东西？
可大家知识学的又不全，讨论哲学观点的同时却没认真读过两本哲学书籍，难以掌握本质，大脑就难免会将自身无法解释的问题归因到神秘学上。
——现代某些教派传教时抓住的就是人们心中这些漏洞。
尤其江银这么个特殊个体，心理医生也提醒过要小心她因自我怀疑而出现人格崩溃的情况——毕竟当一觉醒来自己从三十岁的中年男人变成十几岁的可爱白毛少女，是个人都要思考下‘我还是不是我’的问题。
可这个问题会有答案么？
答案是没有，完全没有。
就像前面说的，按照‘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和‘人有三次死亡’的说法曾经那个三十岁社畜的江银可以说已经死了。
在社会认知上他也已经死了，身份证都注销了的那种。
可她还活着，如今见习魔法少女江银还活着。
按照这个情况继续思考，自然而然会追寻的就是意识啊，灵魂啊，这些目前还完全没有证据证明，玄之又玄的东西。
但这没有答案，没有答案的东西就会让人钻牛角尖，极端了，心理就会出现问题。
“放心吧。”
看到宁蓉担心的表情，江银轻轻的笑了下，温和的笑逐渐变得自信又阳光，带着和外表不符的帅气，那是属于她/他独特的人格魅力：“哲人擅长思考，擅长探索思想的边界，但我不是，我是完全的实用主义者，我过往的记忆无比清晰，所以我十分确认我就是我。”
“对目前无解的问题只要寻找唯心的答案就好，我思故我在嘛。”
唯心的问题从来没有唯一解，江银从来都认为这些哲学上的思想流派只要选择其中之一作为自己的精神内核就可以。
学杂了只会陷入无穷无尽的自我辩经中，然后成为彻底的疯子。
她选择实用主义，哪怕她其实对实用主义本身都没怎么认真了解过...知道个心法总纲就行了，社畜学那么多干嘛？要归隐山林咩？
宁蓉被她的自信震撼的沉默了三秒，最后才点点头：“我们回去吧，还要继续巡逻呢。”
“说起来宁蓉姐，我想在管理局外租个房子不知道可不可以。”
江银跟着她一起往外走，清晨的墓园空荡荡的，倒是可以肆无忌惮的说些不能让人听到的话。
“可以倒是可以，但为什么？”
“你不是想攒钱买房么？管理局包吃包住，应该更符合你的需求吧？”
“这就是你不懂了。”
女孩笑着摆摆手：“住宿舍和住自己的小窝那感觉能一样么？在宿舍里我甚至不敢在涩涩时把声音开太大。”
“...我记得有人和我说过出租屋只是住的地方，也不是家。”
“有么？”
江银眨眨眼，完全忘了自己当初胡扯过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了，可随后又立刻笑了起来：“就算出租屋只是个小窝，但那也是我自己的小窝嘛。”
“你只是不想住在管理局里？”
“嗯！”
女孩痛快点头，随后抱怨：“我总怕有变态在晚上我看小视频时听我墙角。”
“.....”
——真在晚上意外见过几次司贝丽在江银宿舍门外晃悠的宁蓉陷入沉默。
是她太单纯了，没想到江银在管理局里还有这么大的风险。
“管理局成员有资格申请人才保障房，条件还不错，两室一厅，面积一百一十平，没有公摊，水电费也是最低档位，月租金五百。”
“只要你想住下去就能一直优先续租，几乎不会涨价。”
“还有这么好的福利！？”
江银双眼亮晶晶的。
这么好的条件，哪个自己在外租房的打工人社畜能不心动？
“如果你能干满三年那就连租金都不需要交，一直住着就行。”
“居然还分配住房呀？”
“这是魔法少女的特殊福利。”
宁蓉笑笑：“其它福利还有很多，你慢慢就会知道了。”
魔法少女作为特殊战斗单位，上面给的福利还是很足很足的。
不如说其实都有点溺爱了，各项福利拉满，让她们几乎不用考虑和怪人作战之外的任何事，如果需要连私人保姆都能给安排上。